卡爾.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寫於1847-1848年
本文由中共中央馬恩列斯毛著作編譯局翻譯。選自《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冊》/1995年版/
序言部分:取自新語絲電子文庫
本文部分:人民e掃錄,原載於中國北十社
恩格斯的附註;校對:L.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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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依據「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1949年9第六版,1972年2月江蘇第三次印刷」輸入的。
共產主義者同盟這個在當時條件下自然只能是祕密團體的國際工人組織,1847年11月在倫敦代表大會上委托我們兩人起草一個准備公布的周祥的理論和實踐的党綱。結果就產生了這個《宣言》,《宣言》原稿在二月革命前幾星期寄到倫敦付印。《宣言》最初用德文出版,後來又用德文在德國、英國和美國至少翻印過十二次。第一個英譯本是由艾琳.麥克法林女士翻譯的,於1850年在倫敦《紅色共和黨人》雜志上發表,後來在1871年至少又有三種不同的英譯本在美國出版。法譯本於1848年六月起義前不久第一次在巴黎印行,最近又在紐約《社會主義者報》上登載﹔現在又有人在准備新譯本。波蘭文譯本在德國本初版問世後不久就在倫敦出現。俄譯本是於六十年代在日內瓦出版的。丹麥文譯本也是在原書問世後不久就出版了。
不管最近二十五年來的情況發生了多大變化,這個《宣言》中所發揮的一般基本原理整個說來直到現在還是完全正確的。個別地方本來可已作某些修改。這些原理的實際運用,正如《宣言》中所說的,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現在這一段在許多方面都應該有不同的寫法了。於於最近二十五年來大工業已有很大發展而工人階級的政党組織也跟著發展起來,由於首先有了二月革命的實際經驗而後來尤其是有了無產階級第一次掌握政權達兩月之久的巴黎公社的實際經驗,所以這個綱領現在有些地方已經過時了。特別是公社已經証明:「工人階級不能簡單地掌握現成的國家機器,並運用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見《法蘭西內戰。國際工人協會總委員會宣言》德文版第十九頁,那裡把這個思想發揮得更加完備。)其次,很明顯,對於社會主義文獻所做的批判在今天看來是不完全的,因為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7年為止﹔同樣也很明顯,關於共產党人對各種反對党派的態度問題所提出的意見(第四章)雖然大体上至今還是正確的,但是由於政治形式已經完全改變,而當時所列舉的那些黨派大部分已被歷史的發展進程所徹底掃除,所以這些意見在實踐方面畢竟是過時了。
但是《宣言》是一個歷史文件,我們已沒有權力來加以修改。下次再版時也許能加上一篇包括從1847年到現在這段時期的導言。這次再版太倉卒了,以致我們竟來不及做這件工作。
卡爾.馬克思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1872年6月24日於倫敦
巴枯寧翻譯的《共產党宣言》俄文第一版,在六十年代初,由《鐘聲》印刷所刊印問世。當時,西方認為這件事(《宣言》譯成俄文出版)不過是文壇上的一件奇聞。這種看法今天是不可能有了。
當時(1847年12月),卷入無產階級運動的地區是多麼狹小,這從《宣言》最後一章《共產党人對各國各種反對黨派的態度》中可看得很清楚。在這一章里,正好沒有說到俄國和美國。那時,俄國是歐洲全部反動勢力的最後一支龐大後備軍﹔美國正通過移民在吸收歐洲無產階級的過剩力量。這兩個國家,都向歐洲供給原料,同時又都充當歐洲工業品的銷售市場。所以,這兩個國家不管怎樣當時都是歐洲現存秩序的支柱。
今天,情況完全不同了!正是歐洲移民,使北美能夠進行大規模的農業生產,這種農業生產的競爭震撼著歐洲大小土地所有制的根基。此外,這種移民還使美國能夠以巨大的力量和規模開發其豐富的工業資源,以至於很快就會摧毀西歐特別是英國迄今為止的工業壟斷地位。這兩種情況,對美國本身也起著革命作用。作為整個政治制度基礎的農場主的中小型地產,正逐漸被大農場的競爭所征服﹔同時,在各工業區,人數眾多的無產階級和神話般的資本積聚開始發展起來。
現在來看看俄國吧!在1848─1849年革命期間,不僅歐洲的君主,而且連歐洲的資產者,都把俄國的干涉看做是幫助他們對付剛剛開始覺醒的無產階級的唯一救星。沙皇曾被宣布為歐洲反動勢力的首領。現在,沙皇已成了革命的俘虜,被禁在加特契納,而俄國已是歐洲革命運動的先進隊伍了。
《共產主義宣言》的任務,是宣告現代資產階級所有制必然滅亡。但是在俄國,我們看見,除了迅速盛行起來的資本主義狂熱和剛開始發展的資產階級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歸農民公共占有。那麼試問:俄國公社,這一固然已經大遭破壞的原始土地公共有制形式,是能夠直接過渡到高級的共產主義的公共所有制形式呢?或者相反,它還須先經歷西方的歷史發展所經歷的那個瓦解過程呢?
對於這個過程, 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復是:假如俄國革命將成為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的信號而雙方互相補充的話,那末現今的俄國土地公共所有制便能成為共產主義發展的起點。
卡爾.馬克思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1882年1月21日於倫敦
本版序言,不幸只能由我一個人署名了。馬克思──這位對歐美整個工人階級比其他任何人都有更大貢獻的人物──已經長眠於海格特墳場,他的墓上已經初次長出了青草。在他逝世以後,根本談不上對《宣言》做什麼修改或補充了。因此,我認為更有必要在這里再一次明確地申述如下一點。
《宣言》中始終貫徹的基本思想,即:每一歷史時代的經濟生產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的基礎﹔因此(從原始土地公有制解体以來)全部歷史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即社會發展各個階段上被剝削階級和剝削階級之間、被統治階級和統治階級之間鬥爭的歷史﹔而這個鬥爭現在已經達到這樣一個階段,即被剝削被壓迫的階級(無產階級),如果不同時使整個社會永遠擺脫剝削、壓迫和階級鬥爭,就不再能使自己從剝削它壓迫它的那個階級(資產階級)下解放出來,──這個基本思想完全是屬於馬克思一個人的。[1]
這一點我已經屢次說過,但正是現在必須在《宣言》本身之前也寫明這一點
弗.恩格斯
1883年6月28日於倫敦
《宣言》是作為共產主義者同盟這一起初純粹是德國工人團体,後來成為國際工人團体,而在1848年以前歐洲大陸的政治條件下必然是祕密團体的工人組織的綱領發表的。1847年11月在倫敦舉行的同盟代表大會,委托馬克思和恩格斯起草一個准備公布的完備的理論和實踐的党綱。手稿於1848年1月用德文寫成,並在2月24日的法國革命前幾星期寄到倫敦付印。法譯本於1848年六月起義前不久在巴黎出版。第一個英譯本是由艾琳﹒麥克法林女士翻譯的,於1850年刊載在喬治﹒朱利安﹒哈尼的倫敦《紅色共和党人》雜志上。同時也出版了丹麥文譯本和波蘭文譯本。
1848年巴黎六月起義這一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間的第一次大搏鬥的失敗,又把歐洲工人階級的社會的和政治的要求暫時推到後面去了。從那時起,爭奪統治權的鬥爭,又象二月革命以前那樣只是在有產階級的各個集團之間進行了﹔工人階級被迫局限於爭取一些政治上的活動自由,並采取資產階級激進派极左翼的立場。凡是繼續顯露出生機的獨立的無產階級運動,都遭到無情的鎮壓。例如,普魯士警察發覺了當時設在科倫的共產主義者同盟中央委員會。一些成員被逮捕,並且在經過十八個月監禁之後於1852年10月被交付法庭審判。這次有名的「科倫共產党人案件」從10月4日一直繼續到11月12日﹔被告中有七個人被判處了三年至六年的要塞監禁。宣判之後,同盟即由剩下的成員正式解散。至於《宣言》,似乎注定從此要被人遺忘了。
當歐洲工人階級重新聚集了足以對統治階級發動另一次進攻的力量的時候,便產生了國際工人協會。但是這個協會成立的明確目的是要把歐美正在進行戰鬥的整個無產階級團結為一個整体,因此,它不能立刻宣布《宣言》中所申述的那些原則。國際應該有一個充分廣泛的綱領,使英國工聯,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蒲魯東派以及德國的拉薩爾派[2]都能接受。馬克思起草了這個能使一切党派都滿意的綱領,當時是把希望完全寄托於共同行動和共同討論必然要產生的工人階級的精神的發展。反資本鬥爭中的種種事件和變遷──而且失敗比勝利更甚──不能不使人們認識到他們的各種心愛的萬應靈丹毫不中用,並使他們更透徹地了解工人階級解放的真實條件。馬克思是正確的。當1874年國際解散時,工人已經全然不是1864年國際成立時的那個樣子了。法國的蒲魯東主義和德國的拉薩爾主義已經是奄奄一息,甚至那些很久以前大半已同國際決裂的保守的英國工聯也漸有進展,以致它們去年舉行的斯溫西代表大會的主席能夠用它們的名義聲明說:「大陸社會主義對我們來說再不可怕了。」的確,《宣言》的原則在世界各國工人中間都有已傳播得很廣了。
這樣一來,《宣言》本身就重新提到前台上來了。從1850年起,德文原本在瑞士、英國和美國重版過數次。1872年,有人在紐約把它譯成英文,並在那里的《伍德赫爾和克拉夫林周刊》上發表。接著又有人根据這個英文本把它譯成法文,刊載在紐約的《社會主義者報》上。以後在美國又至少出現過兩種多少有些曲解的英文譯本,其中一種還在英國重版過。由巴枯宁翻譯的第一個俄文本約於1863年在日內瓦由赫爾岑辦的《鐘聲》印刷所刊印﹔由英勇的維拉﹒查蘇利奇翻譯的第二個俄文本,則於1882年同樣在日內瓦出版。新的丹麥文譯本於1885年在哥本哈根作為《社會民主主義叢書》的一種出版,新的法文譯本於1886年刊載在巴黎的《社會主義者報》上。有人根据這後一版本譯成西班牙文,並於1886年在馬德里出版。至於德文的翻印版本,沒有去統計,總共至少有十二個。阿爾明尼亞文譯本原應於幾個月前在君士坦丁堡印出,但是沒有出版問世,有人告訴我,這是因為出版人害怕在書上標明馬克思的姓名,而譯者又拒絕把《宣言》當做自己的作品出版。關於後來用其他文字出版的譯本,我雖然聽說過,但是沒有親眼看到。因此,《宣言》的歷史在很大程度上反映著現代工人運動的歷史﹔現在,它無疑是全部社會主義文獻中傳播最廣和最帶國際性的著作,是從西伯利亞起到加利福尼亞止的千百萬工人公認的共同綱領。
可是,當我們寫這個《宣言》時,我們不能把它叫做社會主義宣言。在1847年,所謂社會主義者,一方面是指那些信奉各種空想學說的分子,即英國的歐文派和法國的傅立葉派,這兩個流派都已經變成純粹的宗派,並在逐漸走向滅亡﹔另一方面是指各種各樣的社會庸醫,他們都答應要用各種補綴辦法來消除一切社會病痛而毫不傷及資本和利潤。這兩種人都是站在工人階級運動以外,寧願讓「有教養的」階級尋求支持。至於當時工人階級中那些確信單純政治變革全然不夠而認為必須根本改造全部社會的分子,他們把自己叫做共產主義者。這種共產主義還是頗為粗糙的、尚欠修琢的、純粹出於本能的一種共產主義﹔但它卻接触到了最主要之點,並已在工人階級當中強大到足以形成法國卡貝的和德國魏特林的空想共產主義。可見,在1847年,社會主義是資產階級的運動,而共產主義則是工人階級的運動。當時,社會主義,至少在大陸方面,是「有身分的」而共產主義卻恰恰相反。既然我們自始就認定「工人階級的解放只能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們也就絲毫沒有懷疑究竟應該在這兩個名稱中間選定哪一個名稱。而且後來我們也根本沒有想到要把這個名稱拋棄。
雖然《宣言》是我們兩人共同的作品,但我終究認為必須指出,構成《宣言》核心的基本原理是屬於馬克思一個人的。這個原理就是: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濟生產方式與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並且只有從這一基礎出發,這一歷史才能得到說明﹔因此人類的全部歷史(從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會解体以來)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即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之間、統治階級和被壓迫階級之間鬥爭的歷史﹔這個階級鬥爭的歷史包括有一系列發展階段,現在已經達到這樣一個階段,即被剝削被壓迫的階級(無產階級),如果不同時使整個社會一勞永逸地擺脫任何剝削、壓迫以及階級划分和階級鬥爭,就不能使自己從進行剝削和統治的那個階級(資產階級)的控制下解放出來。
這一思想在我看來應該對歷史學做出象達爾文學說對生物學那樣的貢獻,我們兩人早在1845年前的幾年中就已經逐漸接近了這個思想。至於當時我個人獨自在這方面達到了什麼樣的進展,從我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中可以明白看出。但是到1845年春我在布魯塞爾重新會見馬克思時,他已經把這個思想整理出來,並且用幾乎象我在上面的敘述中所用的那樣明晰的語句向我說明了。
現在我從我們共同為1872年德文版寫的序言中引錄如下一段話:
「不管最近二十五年來的情況發生了多大的變化,這個《宣言》中所發揮的一般基本原理整個說來直到現在還是完全正確的。個別地方本來可以做某些修改。這些基本原理的實際運用,正如《宣言》中所說的,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現在這一段在許多方面都應該有不同的寫法了。由於從1848年來大工業已有很大發展而工人階級的組織也跟著有了改進和增長,由於首先有了二月革命的實際經驗而後來尤其是有了無產階級第一次掌握政權達兩月之久的巴黎公社的實際經驗,所以這個綱領現在有些地方已經過時了。特別是公社已經証明:‘工人階級不能簡單地掌握現成的國家機器,並運用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見《法蘭西內戰。國際工人協會總委員會宣言》倫敦1871年特魯洛夫版第15頁,那里把這個思想發揮得更加完備)其次,很明顯,對於社會主義文獻所做的批判在今天看來是不完全的,因為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7年為止﹔同樣也很明顯,並於共產党人對各種反對党派的態度問題所提出的意見(第四章)雖然大体上至今還是正確的,但是由於政治形勢已經完全改變,而當時所列舉的那些党派大部分已被歷史的發展進程所徹底掃除,所以這些意見在實踐方面畢竟是過時了。
但是《宣言》是一個歷史文件,我們已沒有權利來加以修改。」
本版譯文是由譯過馬克思《資本論》一書大部分的賽米爾﹒穆爾先生翻譯的。我同他一起把譯文校閱過一遍,並且我還加了一些有助於理解的歷史性的附注。
弗.恩格斯
1888年1月30日於倫敦
自從我寫了上面那篇序言以來,已經又有必要刊印《宣言》的新的德文版本了,同時《宣言》本身也有種種遭遇,應該在這里提一提。
1882年在日內瓦出版了由維拉﹒查蘇利奇翻譯的第二個俄譯本,馬克思和我曾為這個譯本寫過一篇序言。可惜我把這篇序言的德文原稿遺失了,所以現在我只好再從俄文譯過來,這樣做當然不會使原稿增色。下面就是這篇序言:
「巴枯寧翻譯的《共產党宣言》俄文第一版,在六十年代初,由《鐘聲》印刷所刊印問世。當時,西方認為《宣言》譯成俄文出版不過是文壇上的一件奇聞。這種看法今天是不可能有了。在《宣言》最初發表時期(1848年1月)卷入無產階級運動的地區是多麼狹小,這從《宣言》最後一章《共產党人對各種反對党派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在這一章里,正好沒有說到俄國和美國。那時,俄國是歐洲反動勢力的最後一支龐大後備軍,向美國境內移民吸收著歐洲無產階級的過剩力量。這兩個國家,都向歐洲提供原料,同時又都充當歐洲工業品的銷售市場。所以,這兩個國家不管怎樣當時都是歐洲社會秩序的支柱。
今天,情況完全不同了!正是歐洲移民,使北美的農業生產能夠大大發展,這種農業生產的競爭震撼著歐洲大小土地所有制的根基。此外,這種移民還使美國能夠以巨大的力量和規模開發其豐富的工業資源,以至於很快就會摧毀西歐的工業壟斷地位。這兩種情況,對美國本身也起著革命作用。作為美國整個政治制度基礎的農場主(使用自己勞動的農場主)的中小型地產,正逐漸被大農場的競爭所征服﹔同時,在各工業區,人數眾多的無產階級同神話般的資本積聚一起開始發展起來。
現在來看看俄國吧!在1848-1849年革命期間,不僅歐洲的君主, 而且連歐洲的資產者,都把俄國的干涉看做是幫助他們對付當時剛剛開始意識到自己力量的無產階級的唯一救星。他們把沙皇宣布為歐洲反動勢力的首領。現在,沙皇已成了革命的俘虜,被禁錮在加特契納,而俄國已是歐洲革命運動的先進隊伍了。
《共產主義宣言》的任務,是宣告現代資產階級所有制必然滅亡。但是在俄國,我們看見,除了狂熱發展的資本主義制度和剛開始形成的資產階級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歸農民公共占有。
那末試問:俄國農民公社,這一固然已經大遭破壞的原始土地公共所有制形式,是能直接過渡到高級的共產主義的土地所有制形式呢?
或者,它還須先經歷西方的歷史發展所經歷過的那個瓦解過程呢?
對於這個問題,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復是:假如俄國革命將成為西方工人革命的信號而雙方互相補充的話,那末現今的俄國公共所有制,便能成為共產主義發展的起點。
卡.馬克思 弗.恩格斯
1882年1月21日於倫敦」
大約在同一時候,在日內瓦出版了新的波蘭文譯本:《Mamifest Kommunistyczny》〔《共產主義宣言》〕。
隨後又於1885年在哥本哈根作為《社會民主主義叢書》的一種出版了新的丹麥文譯本。可惜這一譯本不夠完備﹔有幾個重要的地方大概是因為譯者感到難譯而被刪掉了,並且在不少地方可以看到草率從事的痕跡,尤其令人遺憾的是,從譯文中可以看出,要是譯者較為細心一點,他是能夠把它譯得很好的。
1886年在巴黎《社會主義者報》上刊載了新的法譯文﹔這是到目前為止最好的譯文。
同年又有人根據這個法文本譯成西班牙文,起初刊登在馬德里的《社會主義者報》上,接著又印成單行本:《共產党宣言》,卡﹒馬克思和弗﹒恩格斯著,馬德里,社會主義者報社,艾爾南﹒科爾特斯街8號。
這里我還要提到一件可笑的事。在1887年,君士坦丁堡的一位出版商收到了阿爾明尼亞文的《宣言》譯稿﹔但是這位好心人卻沒有勇氣把這本署有馬克思的名字的作品刊印出來,竟認為最好是由譯者本人冒充作者,可是譯者拒絕這樣做。
在英國多次刊印過好幾種美國譯本,但都不大確切。到1888年終於出版了一種可靠的譯本。這個譯本是由我的友人賽米爾﹒穆爾翻譯的,並且在付印以前還由我們兩人一起重新校閱過一遍。封面標題是:《共產党宣言》,卡爾﹒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經作者贊同的英譯本, 由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校定並加上注釋,1888年倫敦,威廉﹒里夫斯,東中央區弗利特街185號。個版本中的某些注釋,我已把它們收入本版。
《宣言》有它本身的經歷。它出現的時候曾受到過當時人數尚少的科學社會主義先鋒隊的熱烈歡迎(第一篇序言里提到的那些譯本便可以証明這一點),但是不久以後它就被那隨著1848年6月巴黎工人失敗而抬起頭來的反動勢力排擠到後面去, 而在1852年11月科倫共產党人被判刑之後,它更被「依法」宣布為非法了。隨著與二月革命相聯系的工人運動退出公開舞台,《宣言》也退到後面去了。
當歐洲工人階級又強大到足以重新對統治階級政權發動進攻的時候,產生了國際工人協會。它的目的是要把歐美整個戰鬥的工人階級聯合成一支大軍。因此,它不能從《宣言》中所申述的那些原則出發。它應該有一個不致把英國工聯,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蒲魯東派以及德國的拉薩爾派[3]拒之於門外的綱領。這樣一個綱領即國際章程緒論部分,是馬克思起草的,其行文之巧妙是連巴枯宁和無政府派也不能不承認的。至於說到《宣言》中所提出的那些原則的最終勝利,馬克思在這里是把希望完全寄托於共同行動和共同討論必然要產生的工人階級的精神的發展。反資本鬥爭中的種種事件和變遷,──而且失敗比勝利更甚,──不能不使進行鬥爭的人們明白自己一向所崇奉的那些萬應靈丹毫不中用,並使他們的頭腦更善於透徹了解工人解放的真實條件。馬克思是正確的。1874年,當國際解散的時候,工人階級已經全然不是1864年國際成立時的那個樣子了。羅曼語各國的蒲魯東主義和德國特有的拉薩爾主義已經奄奄一息,甚至當時极端保守的英國工聯也漸有進展,以致它們1887年舉行的斯溫西代表大會的主席能夠用它們的名義聲明說:「大陸社會主義對我們來說再不可怕了。」而在1887年,大陸社會主義已經差不多完全是《宣言》國所宣布的那個理論了。由此可見,《宣言》的歷史在某種程度上反映著1848年以來現代工人運動的歷史。現在,它無疑是全部社會主義文獻中傳布最廣和最帶國際性的著作,是從西伯利亞起到加利福尼亞止的世界各國千百萬工人共同的綱領。
可是,當《宣言》出版的時候,我們不能把它叫做社會主義宣言。在1847年,所謂社會主義者是指兩種人。一方面是那些信奉各種空想學說的分子,特別是英國的歐文派和法國的傅立葉派﹔這兩個流派當時都已經變成逐漸走向滅亡的純粹的宗派。另一方面是各種各樣的社會庸醫,他們想用各種萬應靈丹和各種補綴辦法來消除社會弊病而毫不傷及資來和利潤。這兩種人都是站在工人運動以外,寧願向「有教養的」階級尋求支持。至於當時確信單純政治變革全然不夠而要求根本改造社會的那一部分工人,他們把自己叫做共產主義者。這種共產主義是一種還沒有很好加工的、只是出於本能的、頗為粗糙的共產主義﹔但它已經強大到足以形成兩種空想的共產主義体系:在法國有卡貝的「伊加利亞」共產主義,在德國有魏特林的共產主義。在1847年,社會主義意味著資產階級的運動,共產主義則意味著工人的運動。當時,社會主義,至少在大陸方面,是可以進出沙龍的,而共產主義卻恰恰相反。既然我們當時已經十分堅決認定「工人階級的解放只能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們也就絲毫沒有懷疑究竟應該在這兩個名稱中間選定哪一個名稱。而且後來我們也根本沒有想到要把這個名稱拋棄。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當四十二年前我們在巴黎革命即無產階級帶著本身要求參加的第一次革命的前夜向世界上發出這個號召時,響應者還是寥寥無幾。可是,1864年9月28日,大多數西歐國家中的無產者已經聯合成為流芳百世的國際工人協會了。固然,國際本身只存在了九年,但它所創立的全世界無產者永久的聯合依然存在,並且比先前任何時候更加強固,而今天這個日子就是最好的証明。因為今天我寫這個序言的時候,歐美無產階級正在檢閱自己的戰鬥力量,它們第一次在一個旗幟下動員成為一個軍隊,以求達到一個最近的目的,即早已由國際1866年日內瓦代表大會宣布、後來又由1889年巴黎工人代表大會再度宣布的在法律上確立八小時標准工作日。今天的情景定會使全世界的資本家和地主知道:全世界的無產者現在已經真正聯合起來了。
如果馬克思今天還能同我站在一起親眼看見這種情景,那該多好呵!
弗.恩格斯
1890年5月1日於倫敦
從目前已有必要出版《共產主義宣言》波蘭文新版本這一事實,可以引起許多聯想。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近來《宣言》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測量歐洲大陸大工業發展的一種尺度。某一國家的大工業愈發展,該國工人想要弄清他們作為工人階級在有產階級面前所處在位的願望也就愈強烈,工人中間的社會主義運動也就愈擴大,對《宣言》的需求也就愈增長。這樣,根據《宣言》用某國文字銷行的份數,不僅可以相當准確地判斷該國工人運動的狀況,而且可以相當准確地判斷該國大工業發展的程度。
因此,《宣言》波蘭文新版本的刊行, 標志著波蘭工業的重大發展。 而且從十年前刊印上一版以來確實已有這種進步,這是絲毫不容置疑的。俄羅斯的波蘭,會議桌上的波蘭,已成為俄羅斯帝國的巨大的工業區。俄國大工業分散於各處,一部分在芬蘭灣沿岸,一部分在中央區(莫斯科和弗拉基米爾),一部分在黑海和阿速夫海沿岸,還有一些分散在其他地方﹔波蘭工業則集中於一個比較狹小的地區,這種集中所產生的益處,它都感受到了。這種益處是從事競爭的俄國工厂主所承認的,因為他們雖然拚命想把波蘭人變成俄羅斯人,同時卻要求實行抵制波蘭的保護關稅。至於這種害處,即波蘭工廠主和俄國政府都感受到的害處,則表現為社會主義思想在波蘭工人中間的迅速傳播和對《宣言》的需求的日益增長。
但是,波蘭工業的迅速發展(波蘭工業已經超過了俄國工業),又是波蘭人民擁有無窮生命力的新的証明,是波蘭人民即將達到民族復興的新的保証。而一個獨立強盛的波蘭的復興是一件不僅關系到波蘭人而且關系到我們大家的事情。歐洲各民族的誠懇的國際合作,只有當其中每個民族都在自己內部完全自主的時候了能實現。1848年革命打著無產階級的旗幟,使無產階級戰士歸根到底只是做了資產階級的工作,然而這次革命畢竟通過自己的遺囑執行人路易﹒波拿巴和俾斯麥實現了意大利、德國和匈牙利的獨立。至於波蘭,雖然它從1792年以來對革命所做的貢獻比這三個國家所做的全部貢獻還要大,可是它於1863年在十倍於自己的俄國优勢下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卻被拋棄不管了。波蘭貴族既沒有能夠保持住波蘭獨立,也沒有能夠重新爭得波蘭獨立﹔在資產階級看來,波蘭獨立在今天至少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然而這種獨立卻是實現歐洲各民族和諧的合作所必需的。這種獨立只有年輕的波蘭無產階級才能爭得,而當波蘭無產階級把它爭到手的時候,它就會完全有保障了。因為歐洲所有其余各國工人都象波蘭工人本身一樣需要波蘭的獨立。
弗.恩格斯
1892年2月10日於倫敦
《共產黨宣言》的發表,可以說正好碰上了1848年3月18日這個日子, 在這一天米蘭和柏林發生了革命,即發生了兩個民族──其中一個處於歐洲大陸中心,另一個處於地中海中心──舉行的武裝起義﹔這兩個民族在此以前都由於割據和內訌而被削弱並因而遭到外族的統治。意大利曾受奧皇支配,而德國則受到俄國沙皇那種雖然不那麼直接、但是同樣可以感覺得到的壓迫。1848年3月18日結果使意大利和德國免除了這種恥辱﹔如果說,這兩個偉大民族在1848-1871年期間得到復興並以這種或那種形式重新獲得獨立,那末,這是因為,正如馬克思所說,那些鎮壓1848年革命的人違反自己的意志充當了這次革命的遺囑執行人。
這次革命到處都是由工人階級幹的:構築街壘和流血犧牲的都是工人階級。只有巴黎工人在實行推翻政府的同時也抱有推翻資產階級統治的明確意圖。但是,雖然他們已經認識到他們這個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存在著不可避免的對抗,然而無論法國經濟的進展或法國工人群眾的精神的發展,都還沒有達到可能實現社會改造的程度。因此,革命的果實歸根到底是由資本家階級拿去了。在其他國家,在意大利、德國、奧地利,工人從一開始就只限於幫助資產階級取得政權。但是在任何一個國家,資產階級的統治離開民族獨立是不行的。因此,1848年革命也就不能不使直到當時還沒有統一和獨立的那些民族──意大利、德國、匈牙利──獲得統一和獨立。現在輪到波蘭了。
由此可見,1848年革命雖然不是社會主義革命,但它畢竟為社會主義革命掃清了道路,為這個革命准備了基礎。最近四十五年以來,資產階級制度由於在世界各國引起了大工業的高漲,到處造成了人數眾多的、集中的、強大的無產階級﹔這樣它就產生了──正如《宣言》所說──它自身的掘墓人。不恢復每個民族的獨立和統一,那就既不可能有無產階級的國際聯合,也不可能有各民族為達到共同目的而必須實行的和睦的與自覺的合作。試想想看,在1848年以前存在的政治條件下,能有什麼意大利工人、匈牙利工人、德意志工人、波蘭工人、俄羅斯工人的共同的國際行動!
可見,1848年的戰鬥並不是白白進行的。從這次革命時期起直到今日的這四十五年,也不是白白過去的。這次革命時期的果實已開始成熟,而我的唯一願望是這個意大利文譯本的出版能成為意大利無產階級勝利的良好預兆,如同《宣言》原文的出版成了國際革命的預兆一樣。
《宣言》十分公正地承認了資本主義在先前所起過的革命作用。意大利是第一個資本主義民族。封建的中世紀的終結和現代資本主義紀元的開端,是以一位大人物為標志的。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人但丁,他是中世紀的最後一位詩人,同時又是新時代的最初一位詩人。現在也如1300年間那樣,新的歷史紀元正在到來。意大利是否會給我們一個新的但丁來宣告這個無產階級新紀元的誕生呢?
弗.恩格斯
1893年2月1日於倫敦
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旭和基佐﹐法國的激進派和德國的警察﹐都聯合起來了。
有哪一個反對黨不被它的當政敵人罵為共產黨呢﹖又有哪一個反對黨不拿共產主義這個罪名去回敬更進步的反對黨人和自己的反動敵人呢﹖
從這一事實中可以得出兩個結論﹕
共產主義已經被歐洲的一切勢力公認為一種勢力﹔現在是共產黨人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並且拿黨自己的宣言來對抗關於共產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
為了這個目的﹐各國共產黨人集會於倫敦﹐擬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佛來米文和丹麥文公布於世。
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5]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
自由民和奴隸、貴族和平民、領主和農奴、行會師傅[6]和幫工﹐一句話﹐壓迫者和被壓迫者﹐始終處子相互對立的地位﹐進行不斷的、有時隱蔽有時公開的鬥爭﹐而每一次鬥爭的結局都是整個社會受到革命改造或者鬥爭的各階級同歸於盡。
在過去的各個歷史時代﹐我們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社會完全劃分為各個不同的等級﹐看到由各種社會地位構成的多級的階梯。在古羅馬﹐有貴族、騎士、平民、奴隸﹐在中世紀﹐有封建領主、臣僕、行會師傅﹐幫工、農奴﹐而且幾乎在每一個階級內部又各自分等。
從封建社會的滅亡中產生出來的現代資產階級社會並沒有消滅階級對立。
它只是用新的階級、新的壓迫條件、新的鬥爭形式代替了舊的。
但是﹐我們的時代﹐資產階級時代﹐卻有一個特點﹔它使階級對立簡單化了。整個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敵對的陣營﹐分裂為兩大相互直接對立的階級﹕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從中世紀的農奴中產生了初期城市的城關市民﹔從這個市民等級中發展出最初的資產階級分子。
美洲的發現、繞過非洲的航行﹐給新興的資產階級開闢了新的活動場所。東印度和中國的市場、美洲的殖民化、對殖民地的貿易、交換手段和一般商品的增加﹐使商業、航海業和工業空前高漲﹐因而使正在崩潰的封建社會內部的革命因素迅速發展。
以前那種封建的或行會的工業經營方式已經不能滿足隨著新市場的出現而增加的需求了。工場手不業代替了這種經營方式。行會師傅被工業的中間等級排擠掉了﹔各種行業組織之間的分工隨著各個作坊內部的分工的出現而消失了。
但是﹐市場總是在擴大﹐需求總是在增加。甚至工場手工業也不再能滿足需要了。於是﹐蒸汽和機器引起了工業生產的革命。現代大工業代替了工場手工業﹔工業中的百萬富翁﹐一支一支產業大軍的首領﹐現代資產者﹐代替了工業的中間等級。
大工業建立於由美洲的發現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世界市場使商業、航海亞和陸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發展。這種發展又反過來促進了工業的擴展﹐同時﹐隨著工業、商業、航海業和鐵路的擴展﹐資產階級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發展﹐增加自己的資本﹐把中世紀遺留下來的一切階級排擠到後面去。
由此可見﹐現代資產階級本身是一個長期發展過程的產物﹐是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一係列變革的產物。
資產階級的這種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有相應的政治上的進展伴隨著。它在封建領主統治下是被壓迫的等級﹐在公社[7]裡是武裝的和自治的團體﹐在一些地方組成獨立的城市共和國﹐在另一些地方組成君主國中的納稅的第三等級﹔後來﹐在工場手工業時期﹐它是等級君主國或專制君主國中同貴族抗衡的勢力﹐而且是大君主國的主要基礎﹔最後﹐從大工業和世界市場建立的時候起﹐它在現代的代議制國家裡奪得了獨佔的政治統治。現代的國家政權不過是管理整個資產階級的共同事務的委員會罷了。
資產階級在歷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
資產階級在它已經取得了統治的地方把軍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係都破壞了。它無情地斬斷了把人們束縛於天然尊長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羈絆﹐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係﹐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係了。它把宗教虔誠。騎士熱忱、小市民傷感這些情感的神聖發作﹐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嚴變成了交換價值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易自由代替了無數特許的和自力掙得的自由。總而言之﹐它用公開的、無恥的、直接的、露骨的剝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蓋著的剝削。
資產階級抹去了一切向來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職業的靈光。它把醫生、律師、教士、詩人和學者變成了它出錢招僱的僱佣勞動者。
資產階級撕下了罩在家庭關係上的溫惰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係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係。
資產階級揭示了﹐深受反動派稱許的中世紀的那種力的野蠻表現﹐是以極端怠惰作為相應補充的。它第一個證明了﹐人的活動能夠取得甚麼樣的成就。它創造了完全不同於埃及金字塔、羅馬水道和哥特式教堂的奇跡﹔它完成了完全不同於民族大遷徒和十字軍征討的遠徵。
資產階級除非對生產工具﹐從而對生產關係﹐從而對全部社會關係不斷地進行革命﹐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動地保持舊的生產方式﹐卻是過去的一切工業階級生存的首要條件。生產的不斷變革﹐一切社會狀況不停的動盪﹐永遠的不安定和變動﹐這就是資產階級時代不同於過去一切時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古老的關係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係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一切神聖的東西都被褻瀆了。人們終於不得不用冷靜的眼光來看他們的生活地位、他倆的相互關係。
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於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係。
資產階級﹐由於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使反動派太為惋惜的是﹐資產階級挖掉了工業腳下的民族基礎。古老的民族工業被消滅了﹐並且每天都還在被消滅。它們被新的工業排擠掉了﹐新的工業的建立己經成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關的問題﹔這些工業所加工的﹐己經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來自極其遙遠的地區的原料﹔它們的產品不僅供本國消費﹐而且同時供世界各地消費。舊的、靠本國產品來滿足跑需要﹐被新的、要靠極其遙遠的國家和地帶的產品來滿足的需要所代替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於是由許多種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
資產階級﹐由於一切生產工具的迅速改進﹐由於交通的極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捲到文明中來了。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砲。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採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迫使它們在自己那裡推行所謂的文明﹐即變成資產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
資產階級使鄉村屈服於城市的統治。它創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農村人口大大增加起來﹐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脫離了鄉村生活的愚昧狀態。正象它便鄉村從屬於城市一樣﹐它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於文明的國家﹐使農民的民族從屬於資產階級的民族﹐使東方從屬於西方。
資產階級日甚一日地消滅生產資料、財產和人口的分散狀態。它使人口密集起來﹐使生產資料集中起來﹐使財產聚集在少數人的手裡。由此必然產生的後果就是政治的集中。各自獨立的、幾乎只有同盟關係的、各有不同利益、不同法律、不同政府、不同關稅的各個地區﹐現在已經結合為一個擁有統一的政府、統一的法律、統一的民族階級利益和統一的關稅的統一的民族。
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自然力的徵服﹐機器的採用﹐化學在工業和農業中的應用﹐輪船的行駛﹐鐵路的通行﹐電報的使用﹐整個整個大陸的開墾﹐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術從地下呼喚出來的太量人口﹐--過去哪一個世紀料想到在社會勞動裡蘊藏有這樣的生產力呢﹖
由此可見﹐資產階級賴以形成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是在封建社會裡造成的。在這些生產資料和變換手段發展的一定階段上﹐封建社會的生產和交換在其中進行的關係﹐封建的農業和工業組織﹐一句話﹐封建的所有制關係﹐就不再適應已經發展的生產力了。這種關係已經在阻礙生產而不是促進生產了。它變成了束縛生產的桎梏。它必須被炸毀﹐它已經被炸毀了。
起而代之的是自由競爭以及與自由競爭相適應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資產階級的經濟統治和政治統治。現在﹐我們眼前又進行著類似的運動。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和交換關係﹐資產階級的所有制關係﹐這個曾經仿佛用法術創造了如此龐大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的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現在象那個魔法師一樣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術呼喚出來的魔鬼了。幾十年來的工業和商業的歷史﹐只不過是現代生產力反抗現代生產關係、反抗作為資產階級及其統治的存在條件的所有制關係的歷史。只要指出在周期性的重復中愈來愈危及整個資產階級社會生存的商業危機就夠了。在商業危機期間﹐總是不僅有很大一部分制成的產品被毀滅掉﹐而且有很大一部分已經造成的生產力被毀滅掉。在危機期間﹐發生一種在過去一切時代看來都好象是荒唐現象的社會癌疫﹐即生產過剩的瘟疫。社會突然回到了一時的野蠻狀態﹔仿佛是一次飢荒﹐一場普遍的毀滅性戰爭﹐使社會失去了全部生活資料﹔仿佛是工業和商業全被毀滅了﹐--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社會上文明過度﹐生活資料太多﹐工業和商業太發達﹔社會所擁有的生產力己經不能再促進資產階級文明和資產階級所有制關係的發展﹔相反﹐生產力己經強大到這種關係所不能適應的地步﹐它己經受到這種關係的阻礙﹔而它一著手克服這種障礙﹐就使整個資產階級社會陷入混亂﹐就使資產階級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脅。資產階級的關係己經太狹窄了﹐再容納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財富了。--資產階級用什麼辦法來克服這種危機呢﹖一方面不得不消滅大量生產力﹐另一方面奪取新的市場﹐更加徹底地利用舊的市場﹐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辦法呢﹖這不過是資產階級準備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機的辦法﹐不過是使防止危機的手段愈來愈少的辦法。
資產階級用來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現在卻對準資產階級自己了。
但是﹐資產階級不僅鍛造了置自身於死地的武器﹔它還產生了將要運用這種武器的人-現代的工人﹐即無產者。
隨著資產階級即資本的發展﹐無產階級即現代工人階級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發展﹔現代的工人只有當他們找到工作的時候才能生存﹐而且只有當他們的勞動增殖資本的時候才能找到工作。這些不得不把自己零星出賣的工人﹐象其他任何貨物一樣﹐也是一種商品﹐所以他們同樣地受到競爭的一切變化、市場的一切波動的影響。
由於推廣機器和分工﹐無產者的勞動已經失去了任何獨立的性質﹐因而對工人也失去了任何吸引力。工人變成了機器的單純的附屬品﹐要求他做的只是極其簡單、極其單調和極容易學會的操作。因此﹐花在工人身上的費用﹐幾乎只限於維持工人生活和延續工人後代所必需的生活資料。但是﹐商品的價格﹐從而勞動的價格是同它的生產費用相等的。因此﹐勞動愈使人感到厭惡﹐工資也就愈減少。不僅如此﹐機器愈推廣﹐分工愈細致﹐勞動量也就愈增加﹐這或者是由於工作時間的延﹐或者是由於在一定時間內所要求的勞動的增加﹐機器運轉的加速﹐等等。
現代工業已經把家長式的師傅的小作坊變成了工業資本家的大工廠。擠在工廠裡的工人群眾就象士兵一樣被組織起來。他們是產業軍的普通士兵﹐受著各級軍士和軍官的層層監視﹐他們不僅僅是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國家的奴隸﹔他們每日每時都受機器、受監工、首先是受各個經營工廠的資產者本人的奴役。這種專制制度愈是公開地把發財致富宣布為自己的最終目的﹐它就愈是可鄙、可恨和可惡。
手的操作所要求的技巧和氣力愈少﹐換句話說﹐現代工業愈發達﹐男工也就愈受到女工和童工的排擠。對工人階級來說﹐性別和年齡的差別再沒有什麼社會意義了。他們都只是勞動工具﹐不過因為年齡和性別的不同而需要不同的費用罷了。
當廠主對工人的剝削告一段落﹐工人領到了用現錢支付的工資的時候﹐馬上就有資產階級中的另一部分人---房東、店主、當舖老板等等向他們撲來。
以前的中間等級的下層﹐即小工業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業者和農民---所有這些階級都降落到無產階級的隊伍裡來了﹐有的是因為他們的小資本不足以經營大工業﹐經不起較大的資本家的競爭﹔有的是因為他們的手藝已經被新的生產方法弄得不值錢了﹐無產階級就是這樣從居民的所有階級中得到補充的。
無產階級經歷了各個不同的發展階段。它反對資產階級的鬥爭是和它的存在同時開始的。
最初是單個的工人﹐然後是某一工廠的工人然後是某一地方的某一勞動部門的工人﹐同直接剝削他們的單個資產者作鬥爭。他們不僅僅攻擊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他們攻擊生產工具本身﹐他們毀壞那些來競爭的外國商品﹐搗毀機器﹐燒毀工廠﹐力圖恢復已經失去的中世紀工人的地位。
在這個階段上。工人是分散在全國各地並為競爭所分裂的群眾。工人的大規模集結﹐還不是他們自己聯合的結果﹐而是資產階級聯合的結果﹐當時資產階級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必須而且暫時還能夠把整個無產階級發動起來。因此﹐在這個階段上﹐無產者不是同自己的敵人作鬥爭﹐而是同自己的敵人的敵人作鬥爭﹐即同專制君主制的殘餘、地主、非工業資產者和小資產者作鬥爭。因此﹐整個歷史運動都集中在資產階級手裡﹐在這種條件下取得的每一個勝利都是資產階級的勝利。
但是﹐隨著工業的發展﹐無產階級不僅人數增加了﹐而且它結合成更大的集體﹐它的力量日益增長﹐它愈來愈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機器使勞動的差別愈來愈小﹐使工資幾乎到處都降到同樣低的水平﹐因而無產階級內部的利益、生活狀況也愈來愈趨於一致。資產者彼此間日益加劇的競爭以及由此引起的商業危機﹐使工人的工資愈來愈不穩定﹔機器的日益迅速的和繼續不斷的改良﹐使工人的整個生活地位愈來愈沒有保障﹔單個工人和單個資產者之間的衝突愈來愈具有兩個階級的衝突的性質。工人開始成立反對資產者的同盟﹐他們聯合起來保衛自己的工資。他們甚至建立了經常性的團體﹐以便一旦起來反抗在生活上有所保障。有些地方﹐鬥爭爆發為起義。
工人有時也得到勝利﹐但這種勝利只是暫時的。他們鬥爭的真正成果並不是直接取得的成功﹐而是工人的愈來愈擴大的聯合﹐這種聯合出於大工業所造成的日益發達的交通工具而得到發展﹐這種交通工具把各地的工人彼此聯係起來。只要有了這種聯係﹐就能把許多性質相同的地方性的鬥爭匯合成全國性的鬥爭﹐匯合成階級鬥爭。而一切階級鬥爭都是政治鬥爭。中世紀的市民靠鄉間小道需要幾百年才能達到的聯合﹐現代的無產者利用鐵路只要幾年就可以達到了。
無產者組織成為階級﹐從而組織成為政黨這件事﹐不斷地由於工人的自相競爭而受到破壞。但是﹐這種組織總是重新產生﹐並且一次比一次更強大﹐更堅固﹐更有力。它利用資產階級內部的分裂﹐迫使他們用法律形式承認工人的個別利益。英國的十小時工作日法案就是一個例子。
舊社會內部的所有衝突在許多方面都促進了無產階級的發展。資產階級處於不斷的鬥爭中﹕最初反對貴族。後來反對同工業進步有利害衝突的那部分資產階級﹔經常反對一切外國的資產階級﹐在這一切鬥爭中﹐資產階級都不得不向無產階級呼籲﹐要求無產階級援助﹐這樣就把無產階級捲進了政治運動。於是﹐資產階級自己就把自己的教育因素即反對自身的武器給予了無產階級。
其次﹐我們已經看到﹐工業的進步把統治階級的整批成員拋到無產階級隊伍裡去﹐或者至少也使他們的生活條件受到威脅。他們也給無產階級帶來了大量的教育因素。
最後﹐在階級鬥爭接近決戰的時期﹐統治階級內部的﹐整個舊社會內部的瓦解過程﹐就達到非常強烈﹐非常尖銳的程度﹐甚至使得統治階級中的一小部分人脫離統治階級而歸附於革命的階級﹐即掌握著未來的階級。所以﹐正象過去貴族中有一部分人轉到資產階級方面一樣﹐現在資產階級中也有一部分人﹐特別是己經提高到從理論上認識整個歷史運動這一水平的一部分資產階級思想家﹐轉到無產階級方面來了。
在當前同資產階級對立的一切階級中﹐只有無產階級是真正革命的階級﹐其餘的階級都隨著大工業的發展而日趨沒落和滅亡﹐無產階級卻是大工業本身的產物。
中間等級﹐即小工業家﹔小商人、手工業者、農民﹐他們同資產階級作鬥爭﹐都是為了維護他們這種中間等級的生存﹐以免於滅亡。所以﹐他們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是反動的﹐因為他們力圖使歷史的車輪倒轉﹐如果說他們是革命的﹐那是鑑於他們行將轉入無產階級的隊伍﹐這樣﹐他們就不是維護他們目前的利益﹐而是維護他們將來的利益﹐他們就離開自己原來的立場﹐而站到無產階級的立場上來。
流氓無產階級是舊社會最下層中消極的腐化的部分﹐他們在一些地方也被無產階級革命捲到運動裡來﹐但是﹐由於他們的整個生活狀況﹐他們更甘心於被人收買。去幹反動的的勾當。
舊社會的生活條件在無產階級的生活條件中己經被消滅了。無產者最沒有財產的﹔他們和妻子兒女的關係同資產階級的家庭關係再沒有共同之處了﹔現代的工業勞動﹐現代的資本壓迫﹐無論在英國或法國﹐無論在美國或德國﹐都是一樣的﹐都使無產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法律、道德、宗教﹐在他們看來全都是掩蓋資產階級利益的資產階級偏見。
過去一切階級在爭得統治之後﹐總是使整個社會服從於它們發財致富的條件﹐企圖以此來鞏固它們己經獲得的生活地位。無產者只有消滅自己的現存的佔有方式﹐從而消滅全部現存的佔有方式﹐才能取得社會生產力。無產者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必須加以保護﹐他們必須摧毀至今保護和保障私有財產的一切。
過去的一切運動都是少數人的或者為少數人謀利益的運動。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無產階級﹐現今社會的最下層﹐如果不炸毀構成官方社會的整個上層﹐就不能抬起頭來﹐挺起胸來。
如果不就內容而就形式來說﹐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鬥爭首先是一國範圍內的鬥爭。每一個國家的無產階級當然首先應該打倒本國的資產階級。
在敘述無產階級發展的最一般的階段的時候﹐我們循序探討了現存社會內部或多或少隱蔽著的國內戰爭﹐直到這個戰爭爆發為公開的革命﹐無產階級用暴力推翻資產階級而建立自已的統治。
我們己經看到﹐至今的一切社會都是建立在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的對立之上的。但是﹐為了有可能壓迫一個階級﹐就必須保證這個階級至少有能夠維持它的奴隸般的生存的條件。農奴曾經在農奴制度下掙紮到公社成員的地位﹐小資產者曾經在封建專制制度的束縛下掙紮到資產者的地位。現代的工人卻相反﹐他們並不是隨著工業的進步而上升﹐而是愈來愈降到本階級的生存條件以下。工人變成赤貧者﹐貧困比人口和財富增長得還要快。由此可以明顯地看出﹐資產階級再不能做社會的統治階級了﹐再不能把自己階級的生存條件當做支配一切的規律強加於社會了。資產階級不能統治下去了﹐因為它甚至不能保證自己的奴隸維持奴隸的生活﹐因為它不得不讓自己的奴隸落到不能養活它反而要它來養活的地步。社會再不能在它統治下生存下去了﹐就是說﹐它的生存不再同社會相容了。
資產階級生存和統治的根本條件﹐是財富在私人手裡的積累﹐是資本的形成和增殖﹔資本的條件是僱佣勞動。僱佣勞動完金是建立在工人的自相競爭之上的。資產階級無意中造成而又無力抵抗的工業進步﹐使工人通過結社而達到的革命聯合代替了他們由於競爭而造成的分散狀態。於是﹐隨著大工業的發展﹐資產階級賴以生產和佔有產品的基礎本身也就從它的腳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產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
共產黨人同全體無產者的關係是怎樣的呢﹖
共產黨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黨相對立的特殊政黨。他們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
他們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則﹐用以塑造無產階級的運動。
共產黨人同其他無產階級政黨不同的地方是﹕一方面﹐在各國無產者的鬥爭中﹐共產黨人強調和堅持整個無產階級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另一方面﹐在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鬥爭所經歷的各個發展階段上﹐共產黨人始終代表整個運動的利益。
因此﹐在實踐方面﹐共產黨人是各國工人政黨中最堅決的、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在理論方面﹐他們勝過其餘無產階級群眾的地方在於他們了解無產階級運動的條件、進程和一般結果。
共產黨人的最近目的是和其他一切無產階級政黨的最近目的一樣的﹕無產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
共產黨人的理論原理﹐決不是以這個或那個世界改革家所發明或發現的思想、原則為根據的。
這些原理不過是現存的階級鬥爭、我們眼前的歷史運動的真實關係的一般表述。消滅先前存在的所有制關係﹐並不是共產主義所獨具的特徵。
一切所有制關係都經歷了經常的歷史更替、經常的歷史變更。
例如﹐法國革命廢除了封建的所有制﹐代之以資產階級的所有制。
共產主義的特徵並不是要廢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廢除資產階級的所有制。
但是﹐現代的資產階級私有制是建築在階級對立上面、建築在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的剝削上面的產品生產和佔有的最後而又最完備的表現。
從這個意義上說﹐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已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
有人責備我們共產黨人﹐說我們要消滅個人掙得的、自已勞動得來的財產﹐要消滅構成個人的一切自由、活動和獨立的基礎的財產。
好一個勞動得來的、自己掙得的、自己賺來的財產﹗你們說的是資產階級財產出現以前的那種小資產者的、小農的財產嗎﹖那種財產用不著我們去消滅﹐工業的發展已經把它消滅了﹐而且每天都在消滅它。
或者﹐你們說的是現代的資產階級的私有財產吧﹖
但是﹐難道僱佣勞動﹐無產者的勞動﹐會給無產者創造出財產來嗎﹖沒有的事。這種勞動所創造的是資本﹐即剝削僱佣勞動的財產﹐只有在不斷產生出新的僱佣勞動來重新加以剝削的條件下才能增加起來的財產。現今的這種財產全在資本和僱佣勞動的對立中運動的。讓我們來看看這種對立的兩個方面吧。
做一個資本家﹐這就是說﹐他在生產中不僅佔有一種純粹個人的地位﹐而且佔有一種社會的地位。資本是集體的產物﹐它只有通過社會許多成員的共同活動﹐而且歸根到底只有通過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活動﹐才能運動起來。
因此﹐資本不是一種個人力量﹐而是一種社會力量。
因此﹐把資本變為公共的﹐屬於社會全體成員的財產﹐這並不是把個人財產變為社會財產。這裡所改變的只是財產的社會性質。它將失掉它的階級性質。
現在﹐我們來看看僱佣勞動。
僱佣勞動的平均價格是最低限度的工資﹐即工人為維持其工人的生活所必需的生活資料的數額。因此﹐僱佣工人靠自己的勞動所佔有的東西﹐只夠勉強維持他的生命的再生產。我們決不打算消滅這條種供直接生命再生產用的勞動產品的個人佔有﹐這種佔有並不會留下任何剩餘的東西使人們有可能支配別人的勞動。我們要消滅的只是這種佔有的可憐的性質﹐在這種佔有下﹐工人僅僅為增殖資本而活著﹐只有在統治階級的利益需要他活著的時候才能活著。
在資產階級社會裡。活的勞動只是增殖己經積累起來的勞動的一種手段。在共產主義社會裡﹐已經積累起來的勞動只是擴大、豐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種手段。
因此﹐在資產階級社會裡是過去支配現在﹐在共產主義社會裡是現在支配過去。在資產階級社會裡﹐資本具有獨立性和個性﹐而活動著的個人卻沒有獨立性和個性。
而資產階級卻把消滅這種關係說成是消滅個性和自由﹗說對了。的確﹐正是要消滅資產者的個性、獨立性和自由。
在現今的資產階級生產關係的範圍內﹐所謂自由就是自由貿易﹐自由買賣﹐
但是﹐買賣一消失。自由買賣也就會消失。我們的資產者關於自由買賣的言論﹐也象他們的其他一切關於自由的大話一樣﹐僅僅對於不自由的買賣來說﹐對於中世紀被奴役的市民來說﹐才是有意義的﹐而對於共產主義要消滅買賣、消滅資產階級生產關係和資產階級本身這一點來說﹐卻是毫無意義的。
我們要消滅私有制﹐你們就驚慌起來。但是﹐在你們的現存社會裡。私有財產對十分之九的成員來說己經被消滅了﹔這種私有制之所以存在﹐正是因為私有財產對十分之九的成員來說已經不存在。可見﹐你們責備我們﹐是說我們要消滅那種以社會上的絕大多數人沒有財產為必要條件的所有制。
總而言之、你們責備我們。是說我們要消滅你們的那種所有制。的確﹐我們是要這樣做的。
從勞動不再能變為資本、貨幣、地租﹐一句話﹐不再能變為可以壟斷的社會力量的時候起﹐就是說﹐從個人財產不再能變為資產階級財產的時候起﹐你們說﹐個性被消滅了。
由此可見﹐你們是承認﹐你們所理解的個性﹐不外是資產者、資產階級私有者。這樣的個性確實應當被消滅。
共產主義並不剝奪任何人佔有社會產品的權力﹐它只剝奪利用這種佔有去奴役他人勞動的權力。
有人反駁說﹐私有制一消滅﹐一切活動就會停止﹐懶惰之風就會興起。
這樣說來﹐資產階級社會早就應該因懶惰而滅亡了﹐因為在這個社會裡勞者不獲﹐獲者不勞。所有這些顧慮﹐都可以歸結為這樣一個同義反復﹕一旦沒有資本﹐也就不再有僱佣勞動了。
所有這些對共產主義的物質產品的佔有方式和生產方式的責備﹐也被擴及到精神產品的佔有和生產方面。正如消滅階級的所有制在資產者看來是消滅生產本身一樣﹐消滅階級的教育在他們看來就等於消滅一切教育。
資產者唯恐失去的那種教育﹐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是把人訓練成機器。
但是﹐你們既然用你們資產階級關於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觀念來衡量廢除資產階級所有制的主張﹐那就請你們不要同我們爭論了。你們的觀念本身是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和所有制關係的產物﹐正象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而這種意志的內容是由你們這個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來決定的。
你們的利己觀念使你們把自己的生產關係和所有制關係從歷史的、在生產過程中是暫時的關係變成永恆的自然規律和理性規律﹐這種利己觀念是你們和一切滅亡了的統治階級所共有的。談到古代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理解的﹐談到封建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理解的﹐一談到資產階級所有制你們就再也不能理解了。
消滅家庭﹗連極端的激進派也對共產黨人的這種可恥的意圖表示憤慨。
現代的、資產階級的家庭是建築在什麼基礎上的呢﹖是建築在資本上面﹐建築在私人發財上面的。這種家庭只是在資產階級那裡才以充分發展的形式存在著﹐而無產者的被迫獨居和公開的賣淫則是它的補充。
資產者的家庭自然會隨著它的這種補充的消失而消失﹐兩者都要隨著資本的消失而消失。
你們是責備我們要消滅父母對於子女的剝削嗎﹖我們承認這種罪狀。
但是﹐你們說﹐我們用社會教育代替家庭教育﹐就是要消滅人們最親密的關係。
而你們的教育不也是由社會決定的嗎﹖不也是由你們進行教育時所處的那種社會關係決定的嗎﹖不也是由社會通過學校等等進行的直接的或間接的幹涉決定的嗎﹖共產黨人並沒有發明社會對教育的作用﹔他們僅僅是要改變這種作用的性質﹐要使教育擺脫統治階級的影響。
無產者的一切家庭聯係愈是由於大工業的發展而被破壞﹐他們的子女愈是由於這種發展而被變成單純的買賣對象和勞動工具﹐資產階級關於家庭和教育﹐關於父母和子女的親密關係的空話就愈是令人作嘔。
但是﹐你們共產黨人是要實行公妻制的啊﹐─整個資產階級異口同聲地向我們這樣叫喊。
資產者是把自己的妻子看做單純的生產工具的。他們聽說生產工具將要公共使用﹐自然就不能不想到婦女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
他們想也沒有想到﹐問題正在於使婦女不再處於單純生產工具的地位。
其實﹐我們的資產者裝得道貌岸然﹐對所謂的共產黨人的正式公妻制表示驚訝﹐那是再可笑不過了。公妻制無需共產黨人來實行﹐它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
我們的資產者不以他們的無產者的妻子和女兒受他們支配為滿足﹐正式的賣淫更不必說了﹐他們還以互相誘姦妻子為最大的享樂。
資產階級的婚姻實際上是公妻制。人們至多只能責備共產黨人﹐說他們想用正式的﹐公開的公妻制來代替偽善地掩蔽著的公妻制。其實﹐不言而喻﹐隨著現在的生產關係的消滅﹐從這種關係中產生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賣淫﹐也就消失了。
有人還責備共產黨人﹐說他們要取消祖國﹐取消民族。
工人沒有祖國。決不能剝奪他們所沒有的東西。因為無產階級首先必須取得政治統治﹐上升為民族的階級﹐把自身組織成為民族﹐所以它本身還是民族的﹐雖然完全不是資產階級所理解的那種意思。
隨著資產階級的發展﹐隨著貿易自由的實現和世界市場的建立﹐隨著工業生產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生活條件的趨於一致﹐各國人民之間的民族分隔和對立日益消失。
無產階級的統治將使它們更快地消失。聯合的行動﹐至少是各文明國家的聯合的行動﹐是無產階級獲得解放的首要條件之一。
人對人的剝削一消滅﹐民族對民族的剝削就會隨之消滅。
民族內部的階級對立一消失﹐民族之間的敵對關係就會隨之消失。
從宗教的、哲學的和一切意識形態的觀點對共產主義提出的種種責難﹐都不值得詳細討論了。
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係、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這難道需要經過深思才能了解嗎﹖
思想的歷史除了證明精神生產隨著物質生產的改造而改造﹐還證明了什麼呢﹖任何一個時代的統治思想始終都不過是統治階級的思想。
當人們談到使整個社會革命化的思想時﹐他們只是表明了一個事實﹐在舊社會內部已經形成了新社會的因素﹐舊思想的瓦解是同舊生活條件的瓦解步調一致的。
當古代世界走向滅亡的時候﹐古代的各種宗教就被基督教戰勝了﹐當基督教思想在十八世紀被啟蒙思想擊敗的時候﹐封建社會正在同當時革命的資產階級進行殊死的鬥爭。信仰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思想﹐不過表明自由競爭在信仰領域裡佔統治地位罷了。
「但是」﹐有人會說﹐「宗教的、道德的、哲學的、政治的、法的觀念等等在歷史發展的進程中固然是不斷改變的。而宗教、道德哲學、政治和法在這種變化中卻始終保存著。
此外﹐還存在著一切社會狀態所共有的永恆真理﹐如自由、正義等等。但是共產主義要廢除永恆真理﹐它要廢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所以共產主義是同至今的全部歷史發展相矛盾的。
這種責難歸結為什麼呢﹖至今的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在階級對立中運動的﹐而這種對立在不同的時代具有不同的形式。
但是﹐不管階級對立具有什麼樣的形式﹐社會上一部分人對另一部分人的剝削卻是過去各個世紀所共有的事實。因此﹐毫不奇怪﹐各個世紀的社會意識﹐盡管形形色色、千差萬別﹐總是在某些共同的形式中運動的﹐這些形式﹐這些意識形式﹐只有當階級對立完全消失的時候才會完全消失。
共產主義革命就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已的發展進程中要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
不過﹐我們還是把資產階級對共產主義的種種責難撇開吧。
前面我們已經看到﹐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
無產階級將利用自己的政治統治﹐一步一步地奪取資產階級的全部資本﹐把一切生產工具集中在國家即組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手裡﹐並且盡可能快地增加生產力的總量。
要做到這一點﹐當然首先必須對所有權和資產階級生產關係實行強制性的干涉﹐也就是採取這樣一些措施﹐這些措施在經濟上似乎是不夠充分的和沒有力量的﹐但是在運動進程中它們會越出本身﹐而且作為變革全部生產方式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這些措施在不同的國家裡當然會是不同的。
但是﹐最先進的國家幾乎都可以採取下面的措施:
當階級差別在發展進程中己經消失而全部生產集中在聯合起來的個人的手裡的時候﹐公共權力就失去政治性質。原來意義上的政治權力﹐是一個階級用以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有組織的暴力。如果說無產階級在反對資產階級的鬥爭中下定要聯合為階級﹐如果說它通過革命使自己成為統治階級﹐並以統治階級的資格用暴力消滅舊的生產關係﹐那末它在消滅這種生產關係的同時﹐也就消滅了階級對立的存在條件﹐消滅了階級本身的存在條件﹐從而消滅了它自己這個階級的統治。
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法國和英國的貴族,按照他們的歷史地位所附的使命,就是寫一些抨擊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的作品。在法國的1830年七月革命和英國的改革運動中,他們再一次被可恨的暴發戶打敗了。從此就再談不上嚴重的政治鬥爭了。他們還能進行的只是文字鬥爭。但是,即使在文字方面也不可能重彈復辟時期的老調了[8]。為了激起同情,貴族們不得不裝模作樣,似乎他們已經不關心自身的利益,似乎只是為了被剝削的工人階級的利益,才聲討資產階級。他們用來泄憤的手段是:唱唱詛咒他們的新統治者的歌,並向他吼吼咕咕地說一些或多或少凶險的預言。
這樣就產生了封建的社會主義,其中半是輓歌,半是謗文;半是過去的回音,半是未來的恫嚇;它有時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評論刺中資產階級的心,但是它由於完全不能理解現代歷史的進程而總是令人感到可笑。
為了拉攏人民,貴族們把無產階階級的乞食袋當做旗幟來揮舞。但是,每當人民跟著他們走的時候,都發現他們的臀部帶有舊的封建紋章,於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一部份法國正統派和「青年英國」,都表演過這齣戲。
封建主說,他們的剝削方式和資產階級的剝削不同,那他們只是忘記了,他們是在完全不同的、目前已經過時的情況和條件下進行剝削的。他們說,在他們的統治下並沒有出現過現代的無產階級,那它們只是忘記了現代的資產階級正是他們的社會制度的必然產物。
不過,他們毫不掩飾自己的批評的反動性質,他們控告資產階級的主要罪狀正是在於:在資產階級的統治下有一個將把整個舊社會治度炸毀的階級發展起來。
他們責備資產階級,與其說是因為它產生了一般的無產階級,不如說是因為它產生了革命的無產階級。
因此,在政治實踐中,他們參與對工人階級採取的一切暴力措施,而在日常生活中,他們違背自己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詞,屈身拾取金蘋果,不顧信義、仁愛和名譽去做羊毛、甜菜和燒酒的買賣[9]。
正如僧侶總是同封建主攜手同行一樣,僧侶的社會主義也總是同封建的社會主義攜手同行的。
要給基督教禁欲主義塗上一層社會主義的色彩,是再容易不過了「基督教不是也激烈反對私有制,反對婚姻,反對國家嗎?它不是提倡用行善和求乞、獨身和禁欲、修道和禮拜來代替這一切嗎,基督教的社會主義,只不過是僧侶用來使貴族的怨憤神聖化的聖水罷了。
封建貴族並不是被資產階級所推翻的、其生活條件在現代資產階級社會裡日益惡化和消失的唯一階級。中世紀的城關市民等級和小農等級是現代資產階級的前身。在工商業不很發達的國家裡,這個階級至今還在新興的資產階級身旁茍延殘喘。
在現代文明已經發展的國家裡,形成了一個新的小資產階級,它搖擺於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並且作為資產階級社會的補充部分不斷地重新組成。但是這一階級的成員經常被競爭拋到無產階級隊伍裡去,而且,隨著大工業的發展,他們甚至覺察到,他們很快就會完全失去他們作為現代社會中一個獨立部分的地位,在商業、工業和農業中根快就會被監工和僱員所代替。
在農民階級遠遠超過人口半數的國家,例如在法國,那些站在無產階級方面反對資產階級的著作家,自然是用小資產階級和小農的尺度去批判資產階級制度的,是從小資產階級的立場出發替工人說話的。這樣就形成了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西斯蒙第就是這個學派的首領,對法國來說是這樣,對英國來說也是這樣。
這種社會主義非常精闢地分析了現代生產關係中的矛盾。它揭穿了經濟學家的虛偽的粉飾。它確鑿地証明了機器和分工的破壞作用、資本和地產的積聚、生產過剩。危機、小資產者和小農的必然沒落、無產階級的貧困,生產的無政府狀態。財富分配的極不平均、各民族之間的毀滅性的工業戰爭以及舊風尚、舊家庭關係和舊民族性的解體。
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按其積極的內容來說,或者是企圖恢復舊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從而恢復舊的所有制關係和舊的社會,或者是企圖重新把現代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硬塞到已被它們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舊的所有制關係的框子裡去。它在這兩種場合都是反動的,同時又是空想的。
工業中的行會制度,農業中的宗法經濟,──這就是它的最後結論。這一思潮在它以後的發展中變成了一種怯懦的悲嘆。
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文獻是在居於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的壓迫下產生的,並且是同這種統治作鬥爭的文字表現,這種文獻被搬到德國的時候,那裡的資產階級才剛剛開始進行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鬥爭。
德國的哲學家、半哲學家和才子們,貪婪地抓住了這種文獻,不過他們忘記了:在這種著作從法國搬到德國的時候,法國的生活條件卻沒有同時搬過去。在德國的條件下,法國的文獻完全失去了直接實踐的意義,而只具有純粹文獻的形式。它必然表現為關於真正的社會、關於實現人的本質的無謂思辨。這樣,第一次法國革命的要求,在十八世紀的德國哲學家看來,不過是一般「實踐理性」的要求,而革命的法國資產階級的意志的表現,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純粹意志。本來面目的意志、真正人的意志的規律。
德國著作家的唯一工作,就是把新的法國的思想同他們的舊的哲學良心調和起來,或者毌寧說,就是從他們的哲學觀點出發去掌握法國的思想。
這種掌握,就象掌握外國語一樣,是通過翻譯的。
大家知道,天主教僧侶曾經在古代異教經典的手抄本上面寫上荒誕的天主教聖徒傳。德國著作家用相反的態度對待世俗的法國文獻。他們在法國的原著下面寫上自己的哲學胡說。例如,他們在批判貨幣關係的法國原著下面寫上「人的本質的外化」,在批判資產階級國家的法國原著下面寫上所謂「抽象普遍物的統治的廢除」,等等。
這種把自己的哲學詞句硬塞進法國理論的做法,他們稱之為「行動的哲學」、「真正的社會主義」、「德國的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的哲學論證」、等等。
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文獻就這樣被完全閹割了。既然這種文獻在德國人手裡巳不再表現一個階級反對另一個階級的鬥爭,於是德國人就認為:他們克服了「法國人的片面性」、他們不代表真實的要求,而代表真理的要求,不代表無產者的利益,而代表人的本質的利益,即一般人的利益,這種人不屬於任何階級,根本不存在於現實界,而只存在於雲霧彌漫的哲學幻想的太空。
現在,這種曾經鄭重其事地看待自己那一套拙劣的小學生作業並且大言不慚地加以吹噓的德國社會主義,漸漸失去了它那種自炫博學的天真。
德國的特別是普魯士的資產階級反對封建主和君主專制的鬥爭,一句話,自由主義運動,愈來愈嚴重了。
於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就得到了一個好機會,把社會主義的要求同政治運動對立起來,用詛咒異端邪說的傳統辦法詛咒自由主義,詛咒代議制國家,詛咒資產階級的競爭、資產階級的出版自由、資產階級的法、資產階級的自由和平等,並且向人民群眾大肆宣揚,說什麼在這個資產階級運動中,人民群眾非但一無所得,反而會失去一切。德國的社會主義恰好忘記了,法國的批判(德國的社會主義是這種批判的可憐的回聲)是以現代的資產階級社會以及相應的物質生活條件和相當的這制制度為前提的,而這一切前提當時在德國正是尚待爭取的。
這種社會主義成了德意志各邦專制政府及其隨從──僧侶、教員。容克地主和官僚求之不得的、嚇唬來勢洶洶的資產階級的稻草人。
這種社會主義是這些政府用來鎮壓德國工人起義的毒辣的皮鞭和槍彈的甜蜜的補充。 既然「真正的」社會主義就這樣成了這些政府對付德國資產階級的武器,那麼它也就直接代表了一種反動的利益,即德國小市民的利益。在德國,十六世紀遺留下來的、從那時起經常以不同形式重新出現的小資產階級,是現存制度的真實的社會基礎。保存這個小資產階級,就是保存德國的現存制度。這個階級膽戰心驚地從資產階級的工業統治和政治統治那裡等候著無可幸免的滅亡,這一方面是由於資本的積聚,另一方面是由於革命無產階級的興起。在它看來,「真正的」社會主義能起一箭雙雕的作用。「真正的」社會主義象瘟疫一樣流行起來了。
德國的社會主義者給自己的那幾條乾癟的「永恆真理」披上一件用思辨的蛛絲織成的、繡滿華麗辭藻的花朵和浸透甜情蜜意的甘露的外衣,這件光彩奪目的外衣只是使他們的貨物在這些顧客中間增加銷路罷了。
同時,德國的社會主義也愈來愈認識到自已的使命就是充當這種小市民的堂堂代表。
它宣布德意志民族是模範的民族,德國小市民是模範的人。它給這些小市民的每一種醜行都加上奧秘的、高尚的、社會主義的意義,使之變成完全相反的東西。它貫徹到底,直接反對共產主義的「野蠻破壞的」傾向,並且宣布自己是不偏不倚地超乎任何階級鬥爭之上的。現今在德國流行的一切所謂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著作,除了極少數的例外,都屬於這一類卑鄙齷齪的、令人委靡的文獻。[10]
資產階級中的一部份人想要消除社會的弊病,以便保障資產階級社會的生存。
這一部分人包括:經濟學家、博愛主義者、人道主義者,勞動階級狀況改善派、慈善事業組織者、動物保護協會會員、戒酒運動協會發起人以形形色色的小改良者。這種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甚至被製成一些完整的體係。
我們可以舉蒲魯東的《貧困的哲學》作為例子。
社會主義的資產者願意要現代社會的生存條件,但是不要由這些條件必然產生的鬥爭和危險。他們願意要現存的社會,但是不要那些使這個社會革命化和解體的因素。他們願意要資產階級,但是不要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看來,它所統治的世界自然是最美好的世界。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把這種安慰人心的觀念制成半套或整套的體係。它要求無產階級實現它的體係,走進新的耶路撤冷,其實它不過是要求無產階級停留在現今的社會裡,但是要拋棄他們關於這個社會的可惡的觀念。
這種社會主義的另一種不夠系統、但是比較實際的形式,力圖便工人階級厭棄一切革命運動,硬說能給工人階級帶來好處的並不是這樣或那樣的政治改革,而僅僅是物質生活條件即經擠關係的改變。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所理解的物質生活條件的改變,絕對不是只有通過革命的途徑才能實現的資產階級生產關係的消滅,而是一些行政上的改良,這些改良是在這種生產關係的基礎上實行的,因而絲毫不會改變資本和僱傭勞動的關係,至多只能減少資產階級的統治費用和簡化它的國家行政事務。
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只有在它變成純粹的演說辭令的時候,才獲得自己的適當的表現。
自由貿易!是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保護關稅!是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單身牢房:是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這才是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唯一認真說出的最後的話。
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歸結起來就是這樣一個論斷:資產者之為資產者,是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
在這裡,我們不談在現代一切大革命中表達過無產階級要求的文獻(巴貝夫等人的著作) 無產階級在普遍激動的時代,在推翻封建社會的時期直接實現自己階級利益的最初嘗試,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失敗,這是由於當時無產階級本身還不夠發展,由於無產階級解放的物質條件還沒有具備,這些條件只是資產階級時代的產物。隨著這些早期的無產階級運動而出現的革命文獻,就其內容來說必然是反動的。這種文獻倡導普遍的禁欲主義和粗陋的平均主義。
本來意義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體系,聖西門、傅立葉、歐文等人的體系,是在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鬥爭還不發展的最初時期出現的。關於這個時期,我們在前面已經敘速過了(見《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誠然,這些體系的發明家看到了階級的對立,看到了統治著的社會本身中的破壞因素的作用。但是,他們看不到無產階級方面的任何歷史主動性,看不到它所特有的任何政治運動。
由於階級對立的發展是同工業的發展步調一致的,所以這些發明家也也不能看到無產階級解放的物質條件,於是他們就去探求某種社會科學、社會規律,以便創造這些條件。
這樣;社會的活動就要由他們個人的發明活動來代替,解放的歷史條件就要由幻想的條件來代替,無產階級的逐步組織成為階級就要由他們特意設計出來的社會組織來代替。在他們看來,今後的世界歷史不過是宣傳和實施他們的社會計劃的歷史。
誠然,他們也意識到,他們的計劃主要是代表工人階級這一受苦最深的階級的利益。在他們的心目中,無產階級只是一個受苦最深的階級。
但是,由於階級鬥爭不發展,由於他們本身的生活地位,他們就以為自己是高高超乎這種階級對立之上的。他們要改善社會一切成員的生活狀況,甚至生活最優裕的成員也包括在內。因此,他們總是不加區別地向整個社會呼籲,而且主要是向統治階級呼籲。他們以為,人們只要理解他們的體系,就會承認這種體系是最美好的社會的最美好的計劃。
因此,他們拒絕切政治行動,特別是一切革命行動;他們想通過和平的途徑達到自己的目的,並且企圖通過一些小型的、當然不會成功的試驗,通過示範的力量來為新的社會福音開闢道路。
這種對未來社會的幻想的描繪,是在無產階級還很不發展、因而對本身的地位的意識還基於幻想的時候,同無產階級對社會普遍改造的最初的本能的渴望相適應的。
但是,這些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著作也含有批判的成分。這些著作抨擊現存社會的全部基礎。因此,它們提供了啟發工人覺醒的極為寶貴的材料。它們關於未來社會的積極的主張,例如消滅城市和鄉村的對立,消滅家庭,消滅私人經營,消滅僱傭勞動,提倡社會和諧,把國家變成純粹的生產管理機構,──所有這些主張都只是表明要消滅階級對立,而這種階級對立在當時剛剛開始發展,它們所知道的只是這種對立的早期的,不明顯的,不確定的形式。因此,這些主張本身還帶有純粹空想的性質。
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意義,是同歷史的發展成反比的。階級鬥爭愈發展和愈具有確定的形式,這種超乎階級鬥爭的幻想,這種反對階級鬥爭的幻想,就愈失去任何實踐意義和任何理論根據。所以,雖然這些體系的創始人在許多方面是革命的,但是他們的信徒總是組成一些反動的宗派。這些信徒無視無產階級的歷史進展,還是死守著老師們的舊觀點。因此,他們一貫地企圖削弱階級鬥爭,調和對立。他們還總是夢想用試驗的辦法來實現自己的社會空想,創辦單個的法倫斯泰爾,建立國內移民區,設立小伊加利亞[11],即袖珍版的新耶路撒冷,──而為了建造這一切空中樓閣,他們就不得不求助於資產階級的善心和錢袋。他們逐漸地墮落到上述反動的或保守的社會主義者的一伙中去了,所不同的只是他們更加係統地賣弄:學問,狂熱地迷信自己那一套社會科學的奇功異效。
因此,他們激烈地反對工人的一切政治運動,認為這種運動只是由於盲目地不相信新福音才發生的。
在英國,頃琱憟D義者反對憲章派,在法國,有傅立葉主義者,反對改革派
看過第二章之後﹐就可以了解共產黨人同已經形成的工人政黨的關係﹐因而也就可以了解他們同英國憲章派和北美土地改革派的關係。
共產黨人為工人階級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鬥爭﹐但是他們在當前的運動中同時代表運動的未來。在法國﹐共產黨人同社會主義民主黨[12]聯合起來反對保守的和激進的資產階級、但是並不因此放棄對那些從革命的傳統中承襲下來的空談和幻想採取批判態度的權利。
在瑞士﹐共產黨人支持激進派﹐但是並不忽略這個政黨是由互相矛盾的分子組成的﹐其中一部分是法國式的民主社會主義者﹐一部分是激進的資產者。
在波蘭人中間﹐共產黨人支持那個把土地革命當做民族解放的條件的政黨﹐即發動過1846年克拉科夫起義的政黨。
在德國﹐只要資產階級採取革命的行動﹐共產黨就同它一起去反對專制君主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小資產階級。
但是﹐共產黨一分鐘也不忽略教育工人盡可能明確地意識到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敵對的對立﹐以便德國工人能夠立刻利用資產階級統治所必然帶來的社會的和政治的條件作為反對資產階級的武器﹐以便在推翻德國的反動階級之後立即開始反對資產階級本身的鬥爭。
共產黨人把自己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德國﹐因為德國正處在資產階級革命的前夜﹐因為同十七世紀的英國和十八世紀的法國相比﹐德國將在整個歐洲文明更進步的條件下﹐擁有發展得多的無產階級去實現這個變革﹐因而德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只能是無產階級革命的直接序幕。
總之﹐共產黨人到處都支持一切反對現存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運動。
在所有這些運動中﹐他們都強調所有制問題是運動的基本問題﹐不管這個問題的發展程度怎樣。
最後﹐共產黨人到處都努力爭取全世界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
共產黨人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
寫於1847年12月-1848年1月
1848年2月第一次以單行本形式在倫敦出版
原文是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