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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大選之前到選後﹐不斷聽到“超越藍綠”﹑“建立第三勢力”的呼聲。這些聲音來自對資本主義體制有深淺層次不同的不滿的團體與個人﹐我們姑且用很粗疏的概念稱之為“泛左翼”。這些團體與個人的世界觀對何謂合理公正的社會以及改造社會之道的觀點容有差異﹐但都共同認為藍綠兩大陣營俱屬與財團勾結的右翼保守政黨﹐也都認為國族認同之爭是兩大陣營為了迴避社會﹑民生等重大問題而刻意炒作出來矇騙群眾以獲取權力的假議題﹐或者至少也認為統獨與國族認同之爭不是台灣社會的主要矛盾﹐不是勞動人民﹑弱勢族群最該關切的問題。

想超越藍綠﹐反而陷入藍綠框框之中

　　從這樣的認識與立場出發﹐所謂“超越藍綠”之道就變成在各種議題上對藍綠各打五十大板﹐深恐被貼上藍綠的標籤﹐對統獨與國族認同爭議則採取迴避或含糊其辭的態度﹐只強調階級﹑族群﹑性別等社會矛盾。對民進黨在這次總統大選中違法弄權﹐搞槍擊詐術﹐徹底破壞民主法治原則的罪行則大多不論是非曲直﹐不敢公開嚴正譴責﹐起而抗爭﹐生怕染上“挺藍”的污名。於是主觀上本想“超越”藍綠﹐實際上卻被困在藍綠之別中﹐成了兩眼只見藍綠﹐不是互抹顏色﹐就是不見是非﹐嚴重脫離台灣現實﹐讓人有不食人間煙火之感。

　　這真是奇哉怪也﹐標榜要對抗右翼﹐強調以社會運動改造社會的人竟會比右翼勢力更脫離實際。乍聽之下﹐有人或許會認為這樣的指責過苛。我們先舉兩個明顯的例子來說明所言不虛。

　　首先﹐近年來﹐在泛左翼的圈子裡﹐參政﹑參選甚至組成第三政治勢力﹐以制衡右翼的聲音甚囂塵上。這本是正確之路﹐政治關係到統治﹑管理社會的權力分配﹐任何社會團體要保障﹑擴大本身的權益﹐甚至依照自己的理想改造社會都必須掌握政治權力﹐否則就只能淪為依違於政黨之間取利的利益團體﹐仍擺脫不了被支配的命運。馬克思﹑恩格斯一再強調階級鬥爭就是政治鬥爭﹐列寧說﹕“政治是經濟的集中表現”﹐其理在此。取得政治權力不外循暴力革命與體制內合法參政兩條途徑。在台灣﹐姑不論民眾目前的政治意識與社會經濟條件﹐單從美國牢牢掌控台灣這一點﹐便可知一島革命殆無可能﹐剩下的便是先在當前資本主義民主體制下﹐通過選舉﹐介入政治﹐推進落實人民真正當家作主的社會經濟條件。然而﹐在資本主義形式公平的民主規則被民進黨徹底破壞﹐泛藍陣營及自由派人士奮起抗爭之際﹐大多數泛左翼中人的思維卻仍陷在“非藍即綠”的框框裡﹐只簡單地視之為藍綠陣營豺狼與虎豹之間的統治權之爭﹐抱持消極態度﹐以顯示自己的“冷靜”﹑“超越”﹐不被藍綠“綁架”。可是﹐對“單一選區兩票制”的這類選舉規則﹐一些未積極參與抗議總統大選不公的團體卻又慎重其事地大加聲討。試問事關最高權力總統大選舞弊如不加以追究﹑糾正﹐等而下之的各項選舉還可望公平﹑公正嗎﹖參與選舉還有意義嗎﹖不談槍擊案﹐光從驗票過程中暴露出的選務敗壞之嚴重﹐便可知答案。這真是典型的“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

統獨問題也會影響社會財富分配

　　再者﹐泛左翼一般不願對統獨問題採取明確的立場﹐只空泛地主張兩岸和平﹑反對與大陸軍備競賽﹐而強調階級矛盾﹑社會財富分配不公﹑貧富差距擴大等社會議題﹐似乎兩者可以分開處理。其實不然﹐我們且舉最近民進黨政府在國債日趨龐大﹑財政收支失衡下﹐仍預備耗費6千多億台幣購買美國軍備一事來說﹐這筆鉅款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民進黨付給美國的保護費與賠禮金。為什麼要付﹖不正是因為泛綠陣營罔顧美國警告﹐積極推動台灣分離的進程﹐造成兩岸關係緊張﹐戰爭危機升高的結果﹖泛左翼提出財富重分配﹑反對高學費政策﹑要求教育與醫療的公共化等主張﹐這無不涉及政府預算收支結構的調整。在經濟增長趨緩﹑政府收支亦復失衡下﹐國防預算大幅提高﹐必然擠壓到教育與社會福利等部門的預算分配額﹐泛左翼的上述訴求也就必然無實現之日。那麼﹐試問﹐泛左翼如繼續迴避統獨問題﹐不提出可切實有效地確保台海和平的主張﹐這些公共政策如何落實﹖對民眾能產生說服力嗎﹖

　　台灣當然應該建立有別於兩大右派陣營的進步勢力﹐客觀上也存在這樣的空間﹐問題是怎麼建立﹖上一世紀的八十年代後期到九○年代初﹐曾出現過一段社會運動的高潮﹐此後卻每下愈況﹐到現在則如強弩之末﹐欲振乏力。此中緣由﹐有待深究。在新自由主義當道二十多年﹐全球化浪潮洶湧澎湃之下﹐反制全球化的力量也相應滋長﹐全球的左翼正呈現復興之機。台灣在金權政治肆虐﹑貧富差距擴大﹑社會矛盾日趨嚴重的客觀形勢下﹐左翼的力量卻仍未見有長足的進展。這表現在思想理論的貧乏﹑路線綱領不明確﹑各小團體分立山頭﹑政治鬥爭經驗不足等等缺陷上。未來如果不能努力加深思想理論基礎﹐通過深入而全面的調查研究﹐樹立既切合實際又有前瞻性的綱領路線﹐凝聚力量形成符合組織原理﹑具有戰鬥力的團隊﹐那麼不論藍營崩解或綠營削弱﹐甚至藍﹑綠全都失去多數民眾的信賴﹐也不可能奢望會出現具備重要影響的第三勢力。

補白﹕ 1. 毛澤東﹕蔣介石也反對“兩個中國”﹐我們有一致之處。 　　“在台灣問題上﹐美國企圖搞‘兩個中國’﹐一個大中國﹐一個小中國。他們說﹐德國有東德﹑西德兩個﹐為什麼不能有兩個中國﹖我們說德國是戰敗國﹐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是我們的敵人﹐按照波茨坦協定的規定分為兩個。中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是個同盟國。按邱吉爾﹑羅斯福﹑蔣介石參加的開羅會議的規定﹐台灣從日本手裡歸還中國。台灣本來就是中國的﹐日本人暫時佔領了﹐日本失敗後歸還中國。蔣介石失敗後跑到台灣﹐在台灣建立政府。全世界還有許多國家同台灣當局有外交關係。我們反對‘兩個中國’﹐蔣介石也反對‘兩個中國’﹐我們有一致之處﹐有共同點。” ——一九五九年十月五日﹐毛澤東與拉丁美洲十七國共產黨代表團的談話。 2. 　　“歐洲的上層階級只是以無恥的讚許﹑假裝的同情或白癡般的漠不關心態度來觀望俄羅斯怎樣侵佔高加索的山區要塞和宰割英勇的波蘭﹔這個頭在聖彼得堡而在歐洲各國內閣裡有其爪牙的野蠻強國所從事的大規模的不曾遇到任何抵抗的侵略﹐給工人階級指明了他們的責任﹐要他們洞悉國際政治的秘密﹐監督本國政府的外交活動﹐在必要時就用能用的一切辦法反抗它﹔在不可能防止這種活動時就團結起來同時揭露他﹐努力做到使私人關係間應該遵循的那種簡單的道德和正義的准則﹐成為各民族之間的關係中的至高無上的準則。” ——馬克思﹐〈國際工人協會成立宣言〉

民族主義與社會主義的聯姻

　　台灣的左翼要想興起﹐固然是百廢待舉﹐但有一點基本現實必須先清楚認知正如華勒斯坦﹙I. Wallerstein﹚的世界體系理論所言﹐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特點便是由統一的世界市場及國際分工所構成的資本主義世界經濟﹐其政治的上層建築卻並非一個統治全球的世界政府﹐而是由主權國家構成的國際體系﹐因此無產階級的力量總是與民族主義相聯繫﹐“在二十世紀的民族解放運動中﹐社會主義與民族主義的聯姻並非異常現象。這些運動如果不是“民族主義”的﹐就不可能是真正的“社會主義”運動﹐如果不是“社會主義”的﹐也不可能是真正“民族主義”的運動。”﹙I. Wallerstein, The Politics of the World-Economy, 1984, p.10.﹚兩岸的分裂是美國帝國主義遏制中國大陸的產物﹐台灣要維持與大陸的對峙乃至徹底從中國分離出去﹐除了矢命充當美國反中國的馬前卒別無他途﹐這是台灣分離勢力必然要與美國﹑日本的極右翼緊密勾結的因由。李登輝奉送釣魚島給日本﹐FAPA最近之與美國極右派密商派兵赴伊拉克﹐陳水扁耗費不合理的高價購買美國軍火﹐都是台獨要與中國大陸對抗的必有作為。此所以大陸許多左派強烈要求不惜以武力儘快解決台灣問題﹐好以全力對付美﹑日帝國主義勢力。

面對兩岸關係的現實

　　兩岸關係目前到了新的轉折點﹐統獨對決之日日益迫切﹐台灣不統不獨的所謂“現狀”﹐已從量變發展到質變的階段。在台灣分離勢力加緊推動制憲建國﹐泛藍陣營又無力遏阻之下﹐北京當局發現以經濟促統一的和平策略收效不彰﹐反成養癰為患﹐再不化被動等待為主動設定議程﹐一旦台灣有失﹐億萬人民之憤必排山倒海而來﹐政權非倒台不可。目前中共軍方彎弓引箭﹐蓄勢待發的態勢會不會發展成萬箭齊飛﹑鷹擊虎嘯﹐關鍵在台灣的作為。歷史會不會循著台灣國否定中華民國﹐再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台灣國進行否定之否定的辯証歷程﹐使得兩岸成為一國一制呢﹖我們不得而知﹐果如是﹐那麼台灣屆時又是另一番局面﹐前此所論台灣左翼的發展策略也就無實際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