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期】社評:川普國安報告,冷戰結束了冷戰思維卻從未離開

一月 17, 2018 | 【第167期】社評:川普國安報告,冷戰結束了冷戰思維卻從未離開 已關閉迴響。

2018年的開春之局,朝鮮半島好不容易在文在寅和金正恩的聯手下,以平昌冬奧為契機展開對話,適時的化解了一場劍拔弩張的武力叫囂。但平靜了20年的台海問題卻因美國老大哥的橫刀立馬,以及蔡英文當局的兩岸對抗政策,煙硝四起。從簽署《2018財政年度國防授權法》(NDAA)允許台美軍艦互訪停靠並擬邀請台灣軍方參加「紅旗」軍演,到發表《國家安全戰略》(NSS)報告將中國和蘇聯列為「戰略競爭對手」以及眾議院通過《台灣旅行法》讓美台高層官員互訪。川普政府近期的一系列言行完全符合一句美國的古老諺語——「在手裡拿著鐵鎚的人眼中,所有的問題就像是一根釘子」,而「台灣問題」就是川普自以為拿在手上可以對中國敲敲打打的棒槌。

12月19日,美國總統川普公佈了任內第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系統的描述了美國在國家安全、經濟實力、全球地位和世界影響等方面所面臨的危機以及應對之策,堪稱「川普主義」的完整呈現。在這份長達68頁的文件中,保護國土安全、促進美國繁榮、以實力維持和平和提升美國影響力,被列為「四大戰略支柱」。其中最突出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將「經濟安全」認定為國家安全議題,主張以放鬆監管、推進稅改和發展基礎建設等一系列手段來重振美國經濟。川普認為,經濟安全就是國家安全,經濟活力、經濟增長和國內繁榮對美國在海外的影響力來說是絕對必要的。任何一個為了安全而放棄繁榮的國家最終都會失去一切。

因此,在報告中川普毫不客氣譴責中國對美國進行「經濟侵略」,違反「世界貿易組織」規章,竊取美國公司智慧財產權,強迫在中國投資的美國公司科技轉移,並以不公平的貿易手段每年賺取4,000億美元的中美貿易順差。不僅把中國大陸和俄羅斯定性為試圖侵蝕美國的安全和繁榮的「戰略競爭對手」,還將之形容為挑戰美國主導的既有世界秩序的「修正主義者」,毫不掩飾地暴露美國不願他國染指超級大國地位霸權主義心態和單邊干涉主義色彩,折射出美國實力相對衰落後對中國全面崛起及俄羅斯強勢地緣外交的嚴重恐慌。

許多人將這份報告視為是川普政府「回歸冷戰」的訊號,其實是對川普主義的過度解讀。事實上,這個報告並沒有偏離美國主流社會和政治精英在傳統上對中國和俄羅斯的戰略觀點,只是更加凸顯了「川普主義」的本質——「美國優先」和「美國例外」。戰後美國的全球戰略,向來把俄羅斯與中國視為是意識形態和制度競爭的戰略對手,認為俄羅斯的戰略西擴和中國在東亞的崛起是威脅美國全球霸權的核心要素。即便是在9·11之後進入全球反恐合作的新時期,從小布希、柯林頓到歐巴馬,都直接或間接地將中國和俄羅斯定性為戰略對手,只是為了因應反恐戰略和遏制朝鮮核擴散的需要,刻意將之粉飾為「利益攸關者」並強調雙邊或多邊合作。川普的國安報告基本上繼承了上述「競爭與合作」基調,只不過在「美國優先」的前提下,將中國的出口過剩視為是掏空美國製造業基礎和就業機會的罪魁禍首,措辭強硬地誇大了競爭的面向。

川普「有原則的現實主義」,在一定程度上可視為是對近年來中美大國關係動態變化的反應。首先,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伴隨著美國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衰微,中國大陸的綜合國力普遍上升,不僅是在經濟總量上躍居世界第二,其中間階層的購買力也逐漸在超趕美國,對外部市場的依賴減弱,大國博弈的手段明顯的增強;其次,中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技術與科技含量的急速躍升,中美產業分工和經貿關係的互補性減弱,競爭性加強,面臨來自中國全面甚至全球性的追趕乃至部分超越,美國已多少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不管是七〇年代著眼於「聯中抗蘇」,還是後冷戰時期資本全球化下的經濟合作,中美戰略合作的基礎如今都已不復存在。

特別是近年來,中國以經濟實力為後盾,不僅在國際組織中擴大政治話語權,實現人民幣國際化,而且通過倡導和推動一帶一路建設,以及設立亞投行、絲路基金和金磚銀行等投融資平台,正在引領新型全球化,成為全球直接投資和帶動經濟增長的領頭羊。這個進程不僅為廣大的發展中國家提供多樣性價值觀和發展道路的選擇,還強烈吸引了西方發達國家的跟進,即便是向來作為美國東亞利益代理人的日本也被迫尋思改善與中國關係,準備搶搭中國發展的順風車,對美國統轄的世界秩序構成了嚴峻挑戰和局部顛覆。

因此,川普在國安戰略報告中除了對所謂中國「經濟侵略」採取強烈措辭外,還徹底否定了過去20年來歷屆政府的對華政策。報告中指出,「在冷戰時期自由民主的顯著勝利之後,美國成為世界上擁有巨大優勢和勢頭的唯一超級大國。」「當我們把我們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優勢視為理所當然的時候,其他行動者就穩步實施了挑戰美國的長期計劃,並推進了與美國、我們的盟友和我們的合作夥伴相對立的議程。」報告認為,中國和俄羅斯「決心讓經濟變得更加不自由、不公平,發展軍隊,控制信息和數據,以便壓制社會,並擴大它們的影響力。」「這些競爭要求美國重新考慮過去20年的政策——它們建立在與競爭對手接觸,並將其納入國際機構和全球商業體系,從而讓它們變成有利的參與者和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的假設基礎上。在很大程度上,這個假設證明是錯誤的。」

也就是說,川普認為,從上個世紀七〇年代以來,歷屆政府將中國納入國際經貿體系的戰略構想,非但並沒有改變中國的行為,現在更形成對美國國家利益的挑戰,也讓中國利用機會侵蝕美國本土的安全與繁榮。因此這份報告除了指責國際經貿體系以及若干國際組織,揚言退出多邊協定重啟談判之外,也不再認為美中經貿是互蒙其利的事實,不管是中國輸入廉價的生活用品幫美國降低通膨壓力,或是後來認為中國輸美產品及赴中投資是維繫美國人民就業等說法,這份報告基本是採取否定的態度。

川普國安戰略報告並沒有新思維,唯一值得觀察的是,美國更加清晰地把中國和俄羅斯當做戰略競爭對手,儘管這種競爭從來不排除基於共同利益的合作。美國2017版《國家戰略安全報告》的一個「憯台詞」就是,中俄已經對美元造成了威脅,是促進歐亞大陸一體化和石油人民幣經濟秩序的關鍵因素。事實上,美元霸權體系的威脅來自於石油美元的崩解,而中東問題的糜爛化必然導致石油交易體系的碎片化,沙烏地阿拉伯發行熊貓債卷和伊朗宣布剔除美元與歐元進行石油結算,就是一個警訊。

美國不曾反省數十年來在中東問題上一手遮天,恣意妄為的干涉主義,反倒歸咎於中國與俄羅斯的挑戰,說明了即使冷戰結束,冷戰思維從來沒有離開這個世界,還是一個便宜的答案。從這個角度看,挑戰一個中國原則,利用台海衝突來遏制中國發展,不過是「讓美國再次偉大」鐵鎚人綜合症候群的再一次展現而已。台灣當局的戰略誤判,恐怕會給自身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Comments

You must be logged in to post a comment.

Name (必)

Email (必)

個人網站

Speak your m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