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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姐 

 鍾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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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黎明

  「一九四六年生了一個女孩,為了慶祝台灣光復,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慶黎」,慶祝黎明的意思。這一年的中秋節,我抱著慶黎,和愛人對酌。這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最幸福的一次團圓。」。

  蘇新,這名反對日本殖民統治、組織工農群眾反抗剝削的台灣共產黨,在國民黨法西斯政權撲下天羅地網,殲滅臺灣左翼力量的前夕,他離開了臺灣,輾轉從香港到了北京。

  蘇新繼續回憶到,「二二八事件後,我亡命移居香港,經歷了兩個中秋,不但沒有能夠團圓,連音信也斷了。慶黎呀!慶黎!沒想到黎明竟是這麼短暫!」。

  蘇慶黎的誕生,連繫著她往後反叛的時代氛圍,到處都飄盪著凝重的肅殺氣,她的生命調性,從此與這個社會的脈動博鬥,印染著赤烈的色彩。

監控的童年生活

  一九四七年,二二八大屠殺,是台灣人民反對蔣介石政權的民變事件,至此,蘇慶黎的母親蕭不纏抱著她,開始了逃亡生活。 蕭不纏的哥哥蕭來福,與蘇新的革命同志情誼,定下不纏的終身,短短五年的婚姻生活,讓不纏經歷著幸福與驚險。往後,不纏有意培養慶黎,晉身中產階級行列,與自己長期處在無安全感的生活有關,她不想女兒步她先生後塵。不纏母女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慶黎三歲半時才告結束。不纏把女兒放到高雄妹妹家寄養,她繼續從事婚前的護理工作。

  三歲半以後,我搬到姨爹家,他那時候在高雄港檢疫所當所長。雖然他是國民黨的官,但國民黨很注意他,因為和我父親這樣的姻親關係。開始他們盯住我,比如我在外面遊玩的時候,警察常常會找我呀,問東問西什麼;但說實話,這種我們現在所謂戒嚴體制下的白色恐怖,這種監聽監視,甚至於利用小孩子來打聽家裡面的一些活動,在當時我都不覺得恐怖,完全沒有意識到。但家裡面的人很警覺,他們都知道警察常常在問我。

  慶黎的童年,秘密警察的幽靈無處不在。儘管蘇慶黎言談之際,不把這些人當一回事,但細細追溯起來,「爸爸是共匪」的污名,算是影響她最大的。往後,種下她反國民黨統治,追求臺灣民主化的推動器,應是這種監控的負作用吧!

  臺灣戒嚴時期,學校、公共場所、社區牆角,皆寫滿了「消滅萬惡共匪」、「打倒共匪」的標語。從現在的眼光看來,這些字眼,充其量,不過是蔣介石幫派對中國共產黨的洩恨。但是,卻有效的掌控著臺灣社會對反政府的恐懼。

  慶黎追憶起:

  我第一次真正感覺到,因為我的身世,大概有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但即使,那時後有感覺,我還是沒有辦法理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姨媽事後整個要讓我辨別,在這樣一個政治的結構裏,事實上,我們不是壞人,對方才是壞人。就是說國民黨是壞人,這些警察是壞人,那我父親絕對是好人;但是問題是說,這個事情太複雜,現在沒有辦法講,所以,我只能夠長大後才能去理解整個歷史,還有去了解我的父親。

西仔灣畔

  慶黎的童年與少女時代,是在陽光高掛的南臺灣成長。西仔灣海畔,有漁民清晨出港撒網的步划聲,有部族解體,舉家搬遷到海港邊,原住民夜夜喝酒,低吟思念家鄉的哀歌。而開啟了戰後臺灣色情行業成長的美國駐軍團,也在此地太平昇歌,左擁右抱來自貧窮家庭的臺灣女性。外頭的西仔灣海畔風景,對於慶黎的影響,不只有印象派畫風中,亮麗的光點,散佈在無盡的大海裏,偶而幾艘船點綴其中。想必,影響她的,是有著社會寫實主義的人道關懷。

  屋內,慶黎暫居的家族氣氛,提供了她的人格與獨立思考的養成過程。她的家族是參加抗日的。臺灣戰前的工會運動、文化協會運動等,都少不了舅舅與父親的投入。當時任台共中央委員兼書記的蘇新,曾作出判斷,言:「無可避免的革命的醞釀與革命的高潮已來臨。」,他描寫了當時澎湃的運動熱潮:「...工人農民及一般民眾的生活於是陷入非常悲慘的狀態.....如霧社原住民的暴動與東部原住民的騷動,基隆地方採煤礦工的同盟罷工,台北平版印刷工的同盟罷工,台北菜農與蔬菜販賣人的鬥爭,台北生魚零售商的鬥爭,彰化行商人對警察的鬥爭,北港賣冰人的爭議,苑里漁民的鬥爭,台北、台中的學生騷動,石碇煤礦工、台北印刷工、蓬萊鐵工廠、新竹木工、台中人力車伕、高雄女工、高雄印刷工的同盟罷工,曾文蔗農鬥爭,臺南、桃園、屏東的農民鬥爭....」。

  然而,歷史的弔詭,讓這個家族頑強的生命張力,在幾度緊張的政治情勢中,依然挺立著。慶黎的父親、舅舅、姨丈皆為留日菁英,他們求學時代,受當時日本社會主義運動影響,積極參加馬克思讀書小組。20、30年代,全世界反殖、反資、反帝國主義運動浪潮,扣緊著這批血性青年,不僅思考家鄉被殖民的出路,更緊緊的連繫著中國的前途。

  「只要我還活著,我總要拿起筆來對付他們手下的槍!」。這是影響中國社會近一世紀的作家-魯迅的至理明言。從姨丈那兒,慶黎認識魯迅;她自此閱讀了中國30年代左翼文學,從中吸取了部份養份。

  我姨丈是醫生,當時方圓百里只有他一個醫生,我們家的們永遠是開著。窮人、漁民、當公務員的,無論誰都來這裏看病,沒看病時,他就乘船出去釣魚。但是,家裏永遠有各種各樣的人來,經常,都會低聲細語,談論一些禁忌的事情,這時,我們小孩都會被支開。

  慶黎早熟的閱讀習慣,也包括了政論刊物。有一群台北自由主義派別的雜誌《自由中國》,在她小學五、六年級時,已是必看讀物。中學時期,在李老師的指導下,有系統地看了英國、法國、俄國的翻譯文學。狄更斯、巴爾札克、杜斯妥也夫斯基......,無數現實主義文學展開了她的視角。
  慶黎的高中時代,開始注意國際情勢,當時甘迺迪當政,他與卡斯特羅的鬥爭,開始引發她對第三世界的注意。現實主義的文學訓練,逐漸地培養她成為魯迅式的戰士,但是,她的傾向讓她的母親不安。有一次她在讀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時,她母親很生氣的將這本書撕成兩半,從此,母女之間有了很大的心理裂痕。

姨媽---女性意識的啟蒙者

  五湖四海、豪放不拘的個性,為蘇慶黎組織工作中,很特殊的長處。據她分析,可能是受姨丈影響,她姨丈在當時的交往對象,有許多是有異議色彩的,這些人人來人往,讓她對人的辨識與敏銳度提高。但在40年代出生的臺灣女性,很少有她那樣特立獨行的表現。她認為,縱然革命家族讓她早熟,但形成她的人道關懷與女性自覺的關鍵,與她姨媽的教育有關。

  我姨媽滿關心貧窮的病人,她大概每一年,她總會一兩次把家裡舊的衣服、什麼整理好,然後就開始拜訪一些比較窮的人。通常她都會帶我去。事實上這種直接的人道關懷,對我的影響很大。因為說實話,我們在當時是典型中產階級的家庭。對我而言,外面的那個貧窮世界是完全陌生的,那因為我姨媽的慈善舉動,直接地就把我帶到那種貧窮的家庭。

  說實話,當時我是很不喜歡這種等於有點像是強迫教育形式。她是很有意的,她講說你們永遠不會理解窮人,但是,她就是一定要我去接受這樣的教育;他去拜訪那些窮人,那些窮人家裏黑暗、骯髒、惡臭,我到現在閉上眼睛都還可以回到那個......害怕的不得了。所以,我覺得影響我一生最大的,我現在可以看到的就是說,進入那樣的家庭,看到我姨媽能夠和顏悅色,好像很高興和這些窮人很親近的談話。我真的很佩服她。我恨不得跑掉,但是,我姨媽能夠那樣愉快地,比如坐在床上,跟病人談話甚麼,這個對我的影響很大。

  慶黎的姨媽,在結婚前曾有個志願,想當女記者,是頗有獨立見解的女性。但是,不如所願,可是她婚後的一言一行,仍表現出女性的自主性。比如說,在家庭教育中,她對子女兩性平權的生活教育,無時無刻要小孩不要歧視貧窮。

大學生

  對歷史一直有強烈興趣的慶黎,終於如願的考上中部一所教會大學歷史系。當然,她很快就失望於系上保守的學風。「一切的歷史都是當代史」,大學也是國民黨掌控思想教育的一環,因此,就不難想像歷史教育,其實就是要讓年青人對歷史失憶。

  當時那個歷史系是把我笑歪了。如果我的記憶沒錯,我那個系上有一名老師,居然要我們背中國歷代皇帝墳墓上面的甚麼........廟號、諡號,我想那樣的歷史我是不願意讀了,而且我想讀了也沒有意義嘛,也是很恐怖嘛。我想你唸歷代的社會、政治、經濟發展,當然絕對有意思,那你念這個皇帝死的什麼號,這有什麼意義。

  決定離開中部後,她又回到姨媽家準備重考。後來,上了臺灣的菁英學校--臺灣大學哲學系。台大,就像是香港大學在殖民地的功能一樣,是統治菁英的培養所,即便是,臺灣已解殖於日本殖民,許多入主統治階層的臺籍人士,都出自此地。但是,臺大同時也是反叛青年的聚集地。

  慶黎到此,如魚得水。她開始感受到60年代激辯的自由主義氣氛。《自由中國》、《大學雜誌》等言論,挑戰國民黨權威,這些成員,有一些成為臺灣民主進步黨的主幹,這個黨是引全球化市場機制入台灣大門的功臣。

  事實上,自由主義才是真正影響臺灣的政治。退出聯合國之後,70年代初,因為台灣的土地改革之後的整個農村的矛盾,因臺灣工業化、城市化所導致的這種農村的爆發之後,知識份子對台灣很實際的關懷才出現。這種關懷都已經在《大學雜誌》後期出現了,那也可以這麼講,國民黨那種白色恐怖,那種反共,然後又加上台灣的現實,我覺得在相當時期內,都不可能有一些社會主義的東西。

  蘇慶黎的分析,進ㄧ步理解是,自由主義本身就可以作為一個對抗的力量了,只是後來社會矛盾越來越嚴重,光自由主義就不夠了。

  哲學系的規訓,並未帶給慶黎學習上的成長,她覺得當時哲學系都讀些唯心的東西、經驗主義的東西,例如邏輯實証論的東西,像康德。後來她覺得哲學系的環境很糟糕,便轉到社會系,沒想到更爛。

   如果學院的學習對慶黎有幫助的話,應是校際的串連。當時他認識一群有批判能力的朋友,像王杏慶、王曉波、王拓、徐正光等人,這些人後來都是臺灣社會輿論與社會良心的指標。慶黎覺得,像徐正光的人類學田野調查給她的收獲很大,後來在她從事社會實踐時,讓她更貼近台灣的現實。另一方面, 她的思想傾向,先是受當時流行的存在主義中較進步的流派影響,後來偷偷地找了社會主義的書來看,這些書是從匪情資料室偷出來的。

保釣運動

  60年代,外部世界風起雲湧,訊息依舊吹進密不透風的台北。馬利諾修會的外國進步修女,將Joan Baez和Bob Dylan反越戰的歌帶進校園。那時,蘇慶黎從自訂的香港星島日報,得知文革與火紅的香港學生運動。

  如何將保衛釣魚台與世界情勢聯接起來,蘇的理解是:

  事實上,文革跟當時整個全世界的激進運動都是聯繫在一起。巴黎那些學生很多也是受文革影響,全世界那種反叛,那種徹底反叛思想,事實上受文革影響也很大。但是對我們來講,好像並不是聯繫起來的東西,換句話說,文革這東西事實上是一個中國的範圍。但我想釣魚台事件,真正把臺灣跟美國的、或者中國與美國的關係、或和日本的關係,也就是說和帝國主義的關係聯繫起來。保釣運動是關鍵,絕對是關鍵。

   保釣運動與臺灣退出聯合國,對國民黨的統治權威是一個很大的打擊,當時臺灣農村已亮起紅燈。蘇慶黎記得台大有個楊懋春教授,作了一項調查發現,國民黨吹噓的農村改革,土地改革,居然有百分之六、七十的農民是負債的。可見臺灣社會充滿了矛盾,但當時台大校園還停留在現代化、西化的問題爭辯,蘇慶黎覺得是臺灣社會的問題,光是上述台大校園內部的爭論的選項是不夠的,台灣民主化不能與農民、工人的處境分開的。

   當時,熱血青年有許多實踐方式。有民族主義式的「百萬小時奉獻」、有《大學雜誌》菁英獻策性的提出"國事諍言"、也有人組織山地服務隊,到原住民部落。蘇慶黎的實踐方式,是和台大一群醫生辦《當代醫學》。這本雜誌是對臺灣醫學西化的反省,在科學教育中,殖民化(英文化)的規訓過程,斬斷了青年學生與土地的聯結。因此,「科學中文化」的訴求,為這本雜誌的重點。而對專業者的批判,也是此本雜誌不斷揭露的,例如,醫生與病人的關係、醫生與社會醫療、社會實踐等。

   延續《當代醫學》的工作,還有辦《健康世界》雜誌。當初,一群不滿時局的書生,老窩在他們家裏。她率先提出,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吧!於是便動手幹了起來。之所以會投入與醫學相關的工作,是她與離了婚的、行醫的先生鄭泰安有關。這段婚姻,讓她深刻體會到女性在婚姻中不利位置,對想參與社會實踐的她而言,她覺得怎樣扮演都不符合他意。鄭泰安當然不是他唯一交往的對象,但跟他結婚,是種心理補償作用。慶黎體弱多病,自小到大有姨丈照顧,因此,醫生丈夫的意義,對她而言有多重的。

社會關懷與行動

  不當客廳裏的革命家,是慶黎堅持的。礙於軍事監管體制,不能直接接觸工農大眾,因此慶黎的實踐方式,卻不能只滿足於動動筆而已。她在大學時代,對現實主義的藝術表達,熱衷的不得了。她與後來成為臺灣著名的版畫家洪素麗,幾乎把電影、繪畫、音樂、文學領域的社會寫實主義經典,當成習本練習。慶黎誓言要當一名進步導演,除了看大量國外電影外,還買了設備,乘著火車,到漁村、農村或都市邊緣,拍些勞動或小市民的生活。後來,投資這些費用太大了,她不得不放棄。

  雖然無法間接用藝術形式,展現對社會底層的關懷,她依然執起筆,對抗專制政權。由於她的名字本來就很中性化,有回,她寫了一篇<孟加拉的獨立經過>,內容涉及分治下的南亞社會,存在的種族、宗教、文化、階級等衝突。她的批判角度轟動台北,人人皆猜蘇慶黎是女還是男,後來知是女,都非常欽佩。

  由於《大學雜誌》明顯的成為體制內改革的陣容。因此,一群較激進人士另闢陣地,辦《臺灣政論》。蘇慶黎當時負責主編國際版,《臺灣政論》的出版,讓國民黨政權,意識到反對力量的勢力已經起來,所以便下令停刊。

   這段時期,蘇慶黎開始介入人權工作。70年代,台灣社會依然延續著白色恐怖的反共鎮壓。陳映真案、陳玉璽事件、陳明忠案、成大、淡江青年案的羅織罪名,無非是怕有任何社會主義的星火冒出。當然,對主張臺灣獨立的派系,也全力打壓。

   透過美籍在台研究女工問題的艾林達關係,也透過教會系統,慶黎暗中的將這些檔案送出去,給國際特赦組織或海外華人,然後施壓國民黨政府。這項工作很冒險,後來在美麗島事件中,差點被關的慶黎透露,國民黨對她與這群朋友搞的人權工作,一直視為眼中釘。

  由於《臺灣政論》這樣一個能對抗國民黨的陣地垮了。但社會形勢演變,說明了臺灣社會必需有左翼的窗口。有一個晴朗的下午,蘇慶黎與名作家陳映真相約在街上,若無其事的作散步狀,蘇慶黎打算同陳映真商量大事。那時,電話監聽、跟蹤、裝竊聽器是常有之事,在大街上交談,恐怕是較安全的。蘇慶黎左顧右看,覺得放心了,將想辦一份社會主義的刊物的想法,告訴了陳映真,據蘇慶黎形容,他嚇得要命,罵她是不是瘋了。

  果然,這份台灣戰後第一份社會主義刊物出爐了,蘇慶黎任總編輯。為了要掩護左的色彩,通常都將社會主義改社會正義。此份雜誌標榜著「鄉土的、社會的、文學的」,延續著日本殖民地時代,左翼力量「反帝、反封建、反資」的色彩。

  《夏潮雜誌》開拓了70年代以降,台灣進步青年的思維方式與世界觀。也就是說,台灣從60年代末到80年代的政治運動,是二元論的自由主義菁英的話語;簡單的說,就是不批判自由主義市場機制,認為只要國民黨下台,一切都解決了。因此,不難理解,臺灣國族主義的建構,就是想,搞了這麼久,為何還不當權,來個挾台灣人以令天下的策略吧。

  在前述背景下,以政治經濟學的批判角度,分析台灣社會矛盾,對工業化造成的環境污染、階級與城鄉差距,婦女、原住民問題,《夏潮雜誌》都作深入報導。鄉土文學論辯,算是《夏潮雜誌》直接對抗國民黨文化政策,最激烈的一次筆戰。當時,國民黨御用文人余光中、彭歌等人,把鄉土文學比同大陸工農兵文學,大喊大叫的說:「狼來了!狼來了!」。夏潮陣營忍無可忍,結合了國民黨左派如胡秋原、任卓宣等人,給予重擊,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余光中,在最近出版的《余光中傳》裏,提到這段歷史,還有侍無恐的指控台灣鄉土文學是毛澤東的同路人。

   蘇慶黎主持下的《夏潮雜誌》時期,吸收了許多面向的青年學生。這些學生,在台灣社會解嚴前後,在環保運動、工人運動、原住民運動、婦女運動、文化運動中,都成為積極的骨幹。不涉入運動的,在媒體、學界也都受到影響。

   這段期間,蘇慶黎介入反對核能發電的鬥爭。工業化的臺灣,火力、水力等能源已不敷使用。1988年,台灣第一座核能發電廠開始運作。核能所產生核廢料等公害問題,已是先進國家放棄的能源方案。當時,蘇慶黎結合對反核知識深入研究的林俊義教授,寫質詢稿給時任立委的黃順興,要政府檢討核能政策。

   從日據時代以來,台灣西北桃園一帶,受火力發電所造成的污染嚴重。這個案的解決已懸置多年,最後,也是蘇慶黎結合黃順興平反了,電廠承認錯誤,補償了居民損失。

   除了參與環境運動的工作外,蘇姐與當時黨外編聯會的成員組織『勞支會』,以法律援助的形式支援工人。台灣戰後的工人運動歷史,『勞支會』是個值得書寫的團體,因為它部分成為工人在某種形式的連結介面。

出國與留學的日子

  因為蘇慶黎的身世與政治背景,一直未能順利出國。慶黎因著美麗島事件的驚恐與介入搞得身心疲憊,之前,她投入『勞支會』與反國民黨威權體制的運動(黨外運動),與當時較為左傾的陳菊、張富忠等人有較好的友誼,一度前已故民進黨主席黃信介曾邀請蘇慶黎進入民進黨。但由於台灣統左陣營裡,看待民進黨的屬性與是否合作態度不一,蘇姐到底是什麼考慮出國,是因,暫時看不到階級運動的光,或是存在一直支持她的夏潮內部的矛盾?不得而知。

   蘇慶黎前往美國賓漢頓讀書,這段時光應該是蘇姐獲得贊時的休息,根據同在賓漢頓唸書的柯志明提到,有時他在圖書館看到蘇姐發呆,好像若有所思,或者不放心台灣的事情吧!

返國與成立階級政黨

   台灣解嚴不久,蘇姐被號召回台組織工黨,郭紀舟認為蘇慶黎的一九七六年開創了台灣左翼的啟蒙階段。十年後的工黨成立,無非是蘇慶黎生命中的創舉,當時,世界的氣候是多麼困難,而島內的資產階級民主運動,強過階級的主體性,蘇姐帶著一群較無鬥爭經驗的知識份子與剛起步的工會頭子,投入工黨的建設,是有種堂吉柯德的可愛與理想性。

   工黨的挫敗,是否加速蘇姐的病?她勇敢的與病魔對抗,她曾樂觀的估計她還可以活十幾年,許多的計畫要做,許多的書要寫。

結語

  回顧蘇姐的一生,我覺得她的勇敢與每個階段的跨越,是她人生中最鮮明的寫照,而多少這種具有女性特質的運動領導風格,較為細膩的關注到同志之間的生活,而非從陰謀論的權力關係看待。有時,她還要一些運動者的感情糾紛。

  當然,蘇姐的老革命特質,從歷史的長河看當今台灣與世界的發展,她認為:

  我從來不會認為台灣的歷史要跟中國的歷史是對抗,也不能對抗,因為整個台灣史就在中國史裏面,在整個世界歷史、亞洲歷史裏面。認為對抗,這根本是從另外一種反對人民的政治立場來看。

夏潮聯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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