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權力的「童話倫理」
林深靖
檳榔西施頻頻為她們的穿著自由權請命。她們到高雄縣議會跳熱舞陳情,在桃園的則申請要加入「警察之友會」,與禁制她們的公權力周旋到底。衛道者或許會指責這些少女不應利用年輕的身體作為營生的工具,人道者則會悲憫她們受到幕後剝削者的指揮和操控。事實上,「身體」在當代政治經濟社會領域日愈凸顯,檳榔西施的清涼風騷只不過是適時地裸露了時代的風潮。
當總統必須不斷公佈健身的圖片,強調仰臥起坐的次數,展露逐漸緊縮的腰圍;當市長候選人的短褲勁裝成為賣點,成為敵對陣營譏諷的焦點(比喻為檳榔西施!),「身體」已經實質上介入了政治,與「權力」發生曖昧的關係。
當飲食養生、運動器材、瘦身美容、變身整容……等產業不斷發展,我們的經濟部門事實上已有相當高的比率圍繞著「身體」而運轉,隨著人類壽命的延長,「身體工業」也在現代社會急速擴張。
權力者以強壯健美的軀體為標榜,身體的保養修復又已成為現代工業與大眾消費的標的,何以檳榔西施在其攤位櫥窗中展露美體竟被視為社會之恥,而必須透過公權力強制為她們加上幾片「遮羞布」?
如果檳榔西施的裸露身體不被允許,那麼,選美大會中的泳裝表演、新車展示會中的清涼模特兒,甚至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明星爭奇鬥艷,薄紗欲蓋彌彰……何以這些高貴人士雲集之地,一切裸露就變成是高雅的展示?究其實,台灣使用公權力取締檳榔西施,禁制卡車司機們的街頭視覺,這既是對身體的階級區隔,也是「童話倫理」的回歸。
在童話故事裡,世界涇渭分明:公主必然漂亮,王子必然英俊;其對立面則是低俗、邋遢、痲臉、癩蛤蟆。也就是說,高貴、富有與美麗是必然的聯繫,低賤、貧窮與醜陋則是不可分割。偶爾有「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其結局卻必然是魔咒被解除,野獸變回英俊的王子。童話故事的美醜貴賤不容混淆,否則敘事邏輯就亂了套。檳榔西施的故事告訴我們:台灣的公權力嚮往的似乎正是這一套童話倫理,可以輕易從「身體」去分辨階級和社會關係。有權者可以賣弄強壯身軀,有錢者可以欣賞伸展台上和豪華轎車上的裸露女體。賣檳榔的苦命女和吃檳榔的苦力則只能退縮於社會邊緣,隨時等待被檢查、被取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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