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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礦工口述歷史(11) 

第五章 老礦工口述訪談 第四節 礦工家屬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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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礦工家屬訪談

(一):海山煤礦 潘女士 阿美族

  1974年海山煤礦的兩場礦災震驚社會,該地也成為社會大眾及媒體學界關注的焦點;在走訪平溪瑞芳等地後,我們也來到了土城市永寧,希望能採訪到海山煤礦工。這趟訪程不甚順利,海山礦工算是末一代礦工,年紀較輕,煤礦收閉後多另尋工作,大白日時貿然前往總是錯身。
  那日在煤礦附近的廟前看到幾位男士泡茶閒聊,他們得知我們欲了解礦工的事情,就像之前的訪問經驗,直言「有什麼好說!」;隨手指著階梯上去幾排黑舊的矮房子:「那邊都是住山地人,你們可以去問看看。」
  走上去,觸目是一片寂靜的矮舊房子。天空飄著細雨,我們左右穿梭於矮房,卻見不著人影,猜想是大部分的人出外尋覓工作。一大塊鐵皮屋的屋頂覆蓋著兩排十來間水泥屋,站在兩排屋子中間,有股異味襲來,微弱的光線,真不知裡頭是怎樣風景?鐵皮屋旁有些木造房子,斗膽敲了其中一間的門,一位阿美族中年婦女迎門,開啟了與她生命的對話…

原鄉困苦 負笈北上

  民國54年,海山公司到台東池上招募礦工,丈夫就跟著北上,直至58年他們才舉家搬遷。池上生活不易,山坡地種玉米種田沒發展,連地瓜都吃不到,荒謬的是自己種米吃不到米,因為要跟農會貸款買肥料機器;她很會唸書但繳不起學費,要靠老師幫忙才能勉強就學。原鄉無發展,養不了這麼多人,台北的礦業公司來當地徵募,總會有幾個年輕人放膽跟上去;後來這些人再回鄉找更多人,據說多找人還有獎金。第一批人就成為小工頭,公司也在礦場附近興建簡陋的工寮讓工人的家庭遷上來,很多人往往賣了家鄉的地就上來了。她們家即是。

礦坑工作艱辛又危險

  女眷多半在礦坑外作雜工幫忙,像婆婆就在坑外挑石頭。丈夫剛上來還不敢入坑做,怕坑內會落磐,他先在坑外做些土木工,到民國63年才敢入坑,也是坑內收入比坑外高。當時一天75元,每個月做26、7天,早上六點入坑,坐台車就要花上1、2個鍾頭,還要換車兩次很麻煩。他還時常受傷,住院好幾次。
  著名的海山爆炸在事發前四個月出奇的好賺。當天她正好回台東娘家,晚上七點才到家門口,村內人就大聲張揚海山出事了!她內心焦急萬分,苦等到九點多才和十幾個長老和族民趕夜車回台北,那時候幾乎包佔了三節車廂;凌晨六點到台北,大家分坐十幾台計程車趕往永寧,計程車居然趁機漲價,原本只要250元,竟然飆漲到500元!本來她坐在最後一台車,連忙要求司機開到最前面,她要帶著長老過去;到了海山,一見到婆婆,潘女士忍耐許久的眼淚落了下來,兩人抱頭痛哭,許久許久……,有人在後面拍肩膀,回頭一看,赫然是肩膀受傷的先生!
  這段驚險波折的記憶,潘女士平靜述來,卻引起我內心洶湧的感受,久久低迴不已。

礦場收閉後的生活

  雖然她的先生於礦災中倖存,但他平時常會抱怨胸口悶,民國81年因為莫名心肌梗塞和肺癆死掉,他們的經濟情況不好,沒辦法給大醫院看,連真正的死因都不知。家庭生活更陷入困難,她就到外頭營造工地做水泥工,平時撿山裡野菜來吃。潘女士認為原住民工作很沒保障。她女婿從事木工、水泥工、隧道工、挖土牆工程,從新竹到五股再到-木柵,但是去年過年後只能拿兩次共四萬塊回家,因為常碰到老闆跑掉不給錢的情況。潘女士不斷詢問我們為什麼原住民這麼倒楣?要怎麼辦?我也只能手忙腳亂地回答法律問題。

殘舊工寮渡餘生

  工寮內一戶僅分配到2、3坪,為了充分利用狹小的空間,他們把桌子掛在牆上,吃飯時拿下,飯後收一收才能舖床鋪。海山關閉後,公司想盡辦法趕人走:一戶只發給給15萬元,後來平地人說錢太少,叫原住民不要上當 ,又.不准他們改建。之前鐵皮屋發生大火,他們曾獲得一筆社會善款,想要自行翻修;甚至民國88年李登輝路經交流道時,發現「還有人住這麼破爛的房屋!」前來關切;公司仍堅持那是公司的所有地,不准翻修房子、不准加蓋,藉此逼走工人。她現在的住房是自費買木板翻蓋的,約莫4、5坪,一家人窩在裡頭,書桌兼餐桌,床鋪兼座椅。受訪過程中,窗外雨絲紛飛,穿過木板的縫隙,點點滴低落到窗旁的床榻(如果那算是窗吧!),我按柰著伸手插拭的念頭,心裡梗著難過的感受。
  潘女士提及公司惡劣的做法,難掩憤怒,「當初是公司叫大家來,工作那麼久,幫公司賺了那麼多錢,也住了那麼久,有些親人還死在礦坑裡,竟然就想這樣打發掉!」目前一半以上的人搬走,大概只剩約1、200人;她也想搬走,聽說桃園有些勞宅提供原住民免頭期款購屋,於是她就想著如何慢慢攢錢,到那裡買一層樓,「池上是回不去了,當初地也賣了。」#

礦工家屬訪談(二):礦工的女兒

  文娟是貢寮山邊的孩子。
  父親十七歲那年,祖父在礦坑內被大石頭砸斷肋骨,再也無法從事工作;為了挑起扶養全家的重擔,原本在家幫忙種田的父親只好進入礦坑工作。文娟家住的偏遠,想起父親以前工作的狀況,不禁心疼地說:「每次我爸要到外地工作都捨不得搭車,總要走上四五十分鐘的路才能到火車站,我媽只好在每天淩晨二﹑三點起床煮飯給我爸吃。」
  美峰村的自然環境惡劣,田地不像嘉南平原肥沃豐美,當地有的只是佈滿石塊的梯田,只有靠人力一顆一顆的撿起來後才能耕種。文娟的爸爸也曾考慮過到台北找工作,但想起父母和弟妹在家都需要人照顧,終究還是放棄到台北的念頭。我的思緒不禁飄到礦工身上,他們從山上跑來參加我們的說明會,甚至從大老遠的跑來敬仁問塵肺症補償狀況。他們一個個都在昏暗的地底度過青壯年歲的身軀,一張張揚著礦塵和不斷流過汗水卻依然質樸而開朗的臉龐;想起那與土地熟稔的身影,對於他們大多住在山顛海濱的情形恍然大悟:他們會去做礦工固然是因為地利之便,更是因為迫於生活的無奈呀!--面對貧脊的土地,為了負擔家計,也只有進入礦坑一途了。
  貢寮美峰幾乎可算是一個礦工村,文娟說道:「我們國小班上本來有三十三個人,後來只剩二十七人,二十七人裡就有二十人是來自於礦工家庭。家裡的大人多多少少都有受過傷,傷得最嚴重的爸爸就是死掉了,只能靠他媽媽工作,可是國小畢業後家裡就沒辨法讓他繼續唸下去了。」文娟五十八年次,和她差沒幾歲的姊姊都唸到國小畢業就要出去工作幫家裡分擔家計。較幸運的文娟能唸到國中,可是也就在畢業的那一年,醫師証實父親得了塵肺症並警告他:「不要再去礦坑工作了,否則你還能活多久我們不敢保證!」,於是做了三十一年礦工的父親不得不從礦坑退下來。常顧著唸書把飯燒焦而挨罵的文娟也只好到台北當女工,文娟戚戚的說道:「當年我還不太諒解父母…」,弟弟們的境遇也與她類似。我們實在很難想像在七十年代經濟起飛的台灣,還有家庭要為負擔不起國、高中的學雜費而不得不讓小孩放棄升學,但在礦工家庭這可是真真切切的“現實”,階級流動真的容易嗎?
  台灣礦坑災變頻傳,爆炸崩坍的事故時有耳聞,「學校裡有一個同學的爸爸因為礦坑爆炸,死了,他媽媽因為承受不了打擊就瘋了。小時候看到她總會害怕地趕快跑,現在想想真的很替她難過。」一般人大概很難想像礦工親人的精神負擔,文娟猶記得小時候「只要爸爸晚一點還沒回來,媽媽便什麼事也做不下,惟恐發生什麼意外。」文娟媽媽懸著的一顆心在爸爸四十八歲那一年終於能放下了--- 因為她爸爸難逃礦工的宿命,得了塵肺症!後半輩子的人生,再不能出去工作!但家計仍需維持,於是文娟的媽媽就到台北工作,「我家從此就變成女主外,男主內了。」
  當我們問及坑內是否有什麼防護措施時,文娟說道:「不可能有,當時礦工都是只穿一件內褲就下去工作,因為裡面實在是太熱了,而且坑道常常很窄,飯都快不夠吃了,怎麼捨得讓衣服弄髒甚至勾破!」,文娟難掩對父親當年工作辛勞的不捨,忍不住補充說道:「坑內常常只能容許一個人平躺或側躺﹑或曲或彎,各種你想不到的姿態,像蟲一樣在地底鑽,身體窩得好難過,溫度更是別提了,平均大概都有三﹑四十度,工作又粗重,又不通風。」於是除了塵肺症外,駝背﹑脊椎受傷﹑肩胛骨扭傷﹑腎病…等傷害不勝枚舉。像文娟的叔叔就曾因被大石頭砸到傷及脊椎,兩腿好一段時間毫無知覺,住院半年才部份復原;塵肺症更是嚴重,除了冬天不太敢出門外,甚至咳嗽都會咳到昏倒,「嚇得我爸不時叮嚀嬸嬸在他睡覺時要記得常摸摸他,看還有沒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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